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晚来天欲雪 作者:玉笙烟公子 文案 他这一生,自视甚高,狂傲至极。她这一生,亦不愿落尘垢,骨子里藏着桀骜。 他初次遇见她,是娇蛮的世家小姐的模样,之后,是冷静一身武艺的娇俏姑娘,后来,是红红火火的婚礼洞房。是了,他与她,本就早被赐婚.江湖的跌宕,皇室的心计,战场的金戈铁马......待山河归于沉寂后,大雪满覆,那湖心亭中,只闻得一男子浅浅道了一句:“君劫,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男主:凌聿靖女主:谢君劫 ┃ 配角:姬菁 ================== ☆、似有惊蛰起      是萤火闪烁的夏季,淮河的水,被微凉的风吹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这日,江边热闹异常。   连串的河灯漂浮在河水两岸,灯里的烛光透过五颜六色的笼纸,与江水相映。霎时,光晕明亮。河里星光点点,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江面上,满是精致的画舫游船。声声丝竹之音从船上传出来,远处水榭楼阁里,有纤腰舞风尘的红颜,亦有清喉唱婉转的佳人。   那歌声和着凌凌的江水浅浅而来,隐隐能听得几句:“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春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其中,有说不尽的蜜意与清怨,化为一层看不见的氤氲的雾,笼在了这淮水上。让人不免恍惚:这江水应也是多情的吧?   “‘帘外细雨打芭蕉,帘内红颜谁人瞧?若此消沉楼阁里,不如化萍水上漂。’嗯,不错。一个深闺女子能有此豪气,当值得另眼相待。”江面的一艘小画船里,玄衣男子侧身而躺,一只手半撑脑袋,另一只手拿着一张纸条。风卷起他的长发在夜色中纷飞,他面上一派自得之容,好不姿意潇洒。   在男子脚边,是一只做工精巧的河灯,河灯底部的水渍,五一不在彰显它是被人从河里捞起来的。而这捞河灯之人,现在竟然还明目张胆地看起了灯里的纸条。   来恩对自家主子的行为表示深深地不齿,却又不好表露。   “咳咳,爷,这乞巧放河灯已经是百年的传统了,以前您都是不闻不问的,今儿怎么还有心情跑来看呢?”   玄衣男子看着手中的字条,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来恩,我不出来,怎么会有机会让别人制造意外呢?再说,不出来,又怎么会看见这么一张有趣的纸,你说是不?”   听到这话,来恩把头放低了下来。今夜月黑风凉,适合杀人。   “呵呵,罢了。拿笔和纸来。”   “深知深闺无人识,敢化浮萍任水淄。若真有心为人先,来日定有方长时。来恩,你看,爷写得如何?”玄衣男子提笔停下,浅笑看着宣纸上遒劲的字。   来恩瞧着那宣纸上的字,笔走龙蛇,末端刚劲有力,隐隐有一股强烈的力量即要呼出之感,却又在收尾处不着痕迹的隐去。这是字,亦是人,是他从小就认定要追寻一生的主。   “爷,你怎么,还对上了?难不成,也相信那以诗结缘的话?”   玄衣男子侧眸,看着来恩,“为何不信?”   来恩:“……”   风摇动树叶,响起沙沙的声响。玄衣男子在巷口停下了脚步,摇了摇手中的锦扇,唇角含笑:“月黑风高,适合杀人。来恩,你说是也不是。”   来恩拔剑立于玄衣男子的左前侧,眼睛盯着前方的黑暗之处,满含杀气。   瞬间,巷子里出现了一批黑衣人,他们直直地看着前方的两个人,眼中尽是阴狠。   两方对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发文,希望自己持之以恒。) ☆、原是霜降落   剑出,人动。   全体黑衣人以包围之势,向前袭去。来恩翻转手中的剑,飞身拦杀向前冲来的黑衣人,让其不能近玄衣男子身一寸。黑衣人有十余个,身手都不是很顶尖,但配合默契,一时竟也难以找出破绽,一击退之。   黑衣人看来恩以一人之力对战他们,竟也能抵挡一二,全体瞬即转换剑身,成一个退攻皆有的阵行,再次向来恩出手。剑从面门刺来,来恩仰头避过,也正是这个时候,一个黑衣人以迅雷之势,抬剑直直地刺向玄衣男子,那剑光寒的惊心。   来恩立即转身,向玄衣男子飞身而来,却被余下的黑衣人再次缠住。黑衣人以配合默契这个优势,竟也能让来恩一时抽不出身。来恩不由大怒,眼光渐冷,舞了个剑招,以快狠之势瞬间杀了两个黑衣人。   玄衣男子静静地看着向自己刺来的剑,在快要刺中眉心时,侧身避过剑尖,身形一动,伸手为掌,向黑衣人胸前拍去。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黑衣人猝不及防,一时间身体竟堪堪向后退去。黑衣人单手捂着胸口,抬头盯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震惊:怎么会?密报来说,靖王爷胸无城府,爱好莺莺燕燕,武功及差。怎么,如今竟能伤害到自己?   看到面前眼中不断变化的黑衣人,凌聿靖勾起嘴角,侧眸道:“高手榜上的第六名,不外如是。”   闻言,黑衣人的身形再次震了一下,从他刚刚的寥寥几招,眼前之人竟能判断出他是何人!没有丝毫的犹豫,黑衣人扭头就撤。   “惊扰了我,还想全身而退?”凌聿靖点地飞身向前,锦扇展开,眨眼的瞬间,已稳稳地站在两步之外。修长的手指覆上扇面,缓缓地将扇子合上,同时,黑衣人应声倒地,眼睛瞪得大大的。   而此时,来恩也将其他黑衣人斩杀多数,剩下的,也都重伤不起。来恩提剑走到凌聿靖的身旁,低头抱手:“爷。”   “嗯”凌聿靖转眼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李博这个淮州知州看来是越做越回去了,来恩,你说是不?”来恩正要抱手搭话,一群官兵就手执火把冲了过来,在他们十步之外停下,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从官兵中颤颤巍巍地走出一人,低头向凌聿靖行礼道:“靖王爷驾到淮州,竟让王爷遭此祸事,臣有罪。”   凌聿靖看了一眼道:“李知州不必自责,本王现在也无恙。只是这些人,知州还得好好地审问,可别遗漏了一些不该遗漏的。”闻话,李博把头压得更低,抱手道:“王爷放心,臣定会仔细审问。”随即,让官兵压走了受伤的黑衣人。   李博吩咐完了事,调头向凌聿靖行礼道:“王爷,臣已收到圣旨,此次陈国公府一案由王爷主审,所有公文都已准备好了。王爷是先至驿站休息,明早再行审查还是……”   “本王今天累了,先去驿站休息。李知州,带路吧。”   “是。”   驿站内,来恩将一叠书文放到案几上,道:“王爷,陈国公一案,牵连甚大。有身份的皇子不愿接手,愿接手的忠义之臣地位又不够。您接了这桩案子,只怕是弊大于利啊。”   凌聿靖走到案几旁,拿起一本文书,翻了开来:“这案子,接与不接,都不是我能决定的。这得罪人的事,父皇岂会舍得让其他人来做?”听见这句话,来恩心里不禁泛起了几分气愤。都是自己儿子,为什么皇上偏偏对王爷这般刻薄!早早地封了王,断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又将人留在京城,不赐封地和军队。说白了,靖王爷,也只有王爷这个称号让人觉得尊贵罢了。 ☆、疑是故人来   翌日,天朗气清。   淮州衙门内,凌聿靖坐在红木椅上,反复地把玩着手中的锦扇。白竹所制的十一档扇股合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心拍着。来恩持剑立于一旁,面无表情。李博也侍在一旁,面容显着几分焦急:这案子,多拖一日,于他这个知州没有半分好处,这陈国公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爵位,如今虽说卷入命案,但皇上也未下令逮捕,只是将陈国公府围了起来。以后,陈国公府能翻身也不一定。   凌聿靖也不急,这件案子,说到底,只是皇上下的一步棋而已。陈国公一直都是洁身自好,对皇上忠心耿耿。如今夺嫡之争暗流涌动,朝中党派林立,而这陈国公却半分都未参与,这显然,是皇上要对二皇子和榅亲王一个警告。这次派他来,一个原因是他与夺嫡没有、也不可能有半分关系;另一个原因则是他皇子的身份,且又封了王,看起来尊贵。他来主审这件案子,也不至于寒了忠臣的心。   正在思忖时,门外进来了一个衙役,向屋内众人一一行了礼,便在李博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李博脸色微变,向凌聿靖作揖行礼道:“靖王爷,城西突发一些事需臣去处理,您需要的相关公文都已准备好了,您看……?”   凌聿靖抬起头,温和地道:“李知州不必客气,公文既已准备好,那本王就先了解案子,你去处理事吧。”   “谢王爷。”   看着李博略显匆忙的背影,凌聿靖顺手拿起一本文书翻了开来:“来恩,,你说,城中发生了何事,竟会让一个知州如此慌忙?”   来恩望了一下李博远去的背影,抱手低头道:“爷,属下觉得,城中若不是又发生了命案,那就是来了一些人。”   “哦?来了一些人?”闻言,凌聿靖转头看向来恩,似笑非笑地。来恩立刻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在京都时就听闻淮州宫商阁的曲不错,爷今天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在听见“宫商阁”时,来恩的心颤了一下,随即低头:“是。”   仙乐遗世间,尽落宫商阁。灯下解语花,静收红袖泽。要说淮州有什么地方是富家公子、文人骚客定去的地方,那便是宫商阁和红袖泽了。   行至宫商阁,丝竹管弦之音皆已绕梁。里面有饮酒对诗的,有谈天说地的,有瑶情解语的。凌聿靖唇角含笑,单手以一个潇洒的姿势甩开锦扇,直接往二楼的一个雅间行去。待走至门前时,他也不伸手敲门,推开就进了去。   雅阁里,檀木案几,茶香清溢。席子上坐着一个素锦衣服的男子,灵活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换着不同的指法,让看者眼花缭乱。   凌聿靖环抱双手,斜靠着红木柱子,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弹琴的男子。   “传说中江湖四大公子之首的若雪公子,是在这里以琴音‘恭候’本王吗?”   若雪抬起头,温和的笑挂在嘴角,“阿靖,能为你弹琴,也是若雪之幸。”   闻言,凌聿靖收住了嘴角的笑,缓步走在若雪前坐下。“说吧,从苍山千里迢迢地来到淮州,又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来恩,让我来此地,有什么事?”   若雪压下琴弦,“我听闻皇上派你来主审陈国公案子,就过来看看。”   “没什么好关心的,这件案子,我就算用心竭力为陈国公洗脱罪名,他也不会记恩。横竖,他忠心的只有皇上,不然,我的那个父皇也不会放心地派我来。”凌聿靖执起一杯茶放在鼻尖轻闻。   若雪看了眼凌聿靖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道:“姬箐箐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凌聿靖手中的动作不由地顿了一下。蓦然回想起,那年苍山上,遍地纯白的若雪花开放,花瓣随着清风漫天飞舞,有一角裙袂在花中翩跹。 ☆、雾里浓烟起   “姬箐箐?她怎么来了?”   若雪也执起一杯茶浅饮了一口,“许是听见你已被赐婚,所以赶在你大婚之前,来怀念一下罢。”   “怀念?在她选择成为北漠太子妃之时,她便与我无半点干系了。”凌聿靖放下杯子,“若雪,你来,不会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吧?”   若雪又为自己沏了一杯茶,道:“当然不是,我此次前来,是给你送来一个人。”   “谁?”   “宝泉局执掌官的长公子身边的小厮,福沅。”   听到这个这个名字,凌聿靖才正了几分神色,“福沅?既然他都被你找了出来,那这桩案子也是时候结了。”   “你想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这件命案,最关键的人证已在,只须他说出当时情况便可。至于物证,恐怕李知州那里早已备好了。”   若雪将琴放在一旁,拂了拂衣摆,道:“陈国公之子与宝泉局执掌官长公子为一个姑娘争吵了起来,还动了手。最后不知怎的,那姑娘在混乱之中被推倒在地,当场就死了。奇怪的是,这件事发生之后,那些当场的小厮便相继失踪。这个福沅,也是我无意之中救下来的。”   “这件案子,虽由皇上主导,但其中却渗入了一些神秘的力量。宝泉局是礼部直属机构,而礼部是二皇子这边的,陈国公的妹妹是当朝皇妃,其侄女嫁给了榅亲王为侧妃。现在父皇的这出戏,将双方都卷入其中。本想借一条人命给二皇子和榅亲王一个教训,现在却被有心人利用。相关人证失踪,受害方的申冤,以及那两个还不明深意的人的插手,这个案子变得已没有那么简单了。”   “但是眼下,福沅已经找到了,那就先把案子结了,还陈国公府一个清白。那个宝泉局的长公子,既是你父皇要动的人,那你也不必多费心。至于这其中的神秘力量,还会再出现的。”   凌聿靖点了点头,“这个案子确实要先了结了,毕竟,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嗯,你说的是今天淮州来的人吧。”若雪将茶水缓缓倒入凌聿靖放下的杯子里,待水至杯口下当时,停了下来。   凌聿靖看着若雪,想到他接收消息的手段,嘴角浅浅地勾起一抹奇异地笑:“若雪,你的苍雪阁能否借我用用?”   “不行。”简洁明了。   闻言,凌聿靖也不恼怒,像无事人一般抿了口茶。   沉默了一会儿,若雪直视凌聿靖,道:“阿靖,你现在已被赐婚。对于这桩婚事,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闻言,凌聿靖展开了一抹奇异地笑,“想法?只怕那个谢家小姐的更多吧?明明是世家之女,却嫁给了我这个一个无权无势,还不思进取的王爷。想必,她正在想办法应对呢,既然有人解决,我有什么好急的。”   若雪:“你就这么把这件事交给一个小女子去做,自己在一旁坐享其成,你好意思吗?”   凌聿靖:“好意思啊。”   若雪:“……”   持剑立于一旁的来恩:“……” ☆、天地为炉兮      微风过十里,吹起水凌洵。   淮河绵延千年,养育了一代又一代文明,也送走了一场又一场繁华。淮河岸边,垂柳入水,天清一色,水映苍蓝。跌宕的河水里,深碧微靛。河水在岁月的流逝中,有我们以眼看不见的东西。   凌聿靖一早就到了淮州衙门,审了福沅之后,便吩咐李博负责口供及相关文案的整理。这个案子由他主审,但由于皇上对陈国公府的暧昧,便无需开堂审问了。材料备齐了,直接呈至上面便可。这场戏唱了那么久,也该落幕了。   两日后,圣旨下达。由宝泉局执掌官长公子的小厮的口供,陈国公之子与宝泉局执掌官长公子当初确实因为一个女子发生的争吵。双方动手后,这姑娘想去劝阻,却被人宝泉局执掌官的长公子在混乱中推倒在地,死了。最终,陈国公府被解禁,而宝泉局执掌官的长公子由于杀了人,被流放岭南。   “爷,您既然知道陈国公是皇上的人,他也不会对你感激半分,您还去陈国公府干嘛呢?”来恩跟随在马车一旁,对车帘里的凌聿靖道。   车内,凌聿靖勾起嘴角,缓缓道:“来恩,演戏得演全套。”   城南,陈国公府。   府匾上烫金的大篆,霸气又内敛。这块匾是先皇御笔亲赐的。先皇在位时,国号天统。天统年间,北漠常常来犯,扰得北方边境民不聊生。那时,陈国公陈定还不是被封公爵,只是忠武大将军宋远麾下的一名前锋而已。   天统三年,先皇应民意,派忠武大将军前去平定北境。在阴山一带,宋远带领一万士兵趁夜偷袭北漠大军。到对方驻军之处,军营里却空无一人,顿时明白自己中了计,想回头时已经被北漠大军重重包围。对方五万大军,而他,一万。   天寂地静,漆黑的夜里,处处都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宋远满身染血,满脸悲恸,持刀立于北漠大军前,身后,是横乱的尸体。他知道,除了投降,他就只能以身殉国。好好的一介男儿,怎可能投降,可就这么死了,又怎能甘心?   最后,是陈定率领三千骑兵赶来营救。陈定骑着红棕烈马,踏着黄沙,踏着一地的血色而来。三千骑兵在他的率领下,骁勇异常。银白的刀支配着沉着而汹涌的厮杀,血腥味充斥着黑夜的每一个角落。   那一战,陈定不仅解救了宋远,还于三军中捉住北漠上将,将北漠大军逼出了北境。而陈定,也一战成名。回朝之后,皇上封其为大统领,掌管十万禁军。大统十四年,陈定上奏辞去大统领一职,皇上竟也没挽留。后下旨封他为陈国公,赐陈国公府匾,安于淮州。   凌聿靖收回思绪,看着眼前向自己行礼之人:已至知天命的陈国公,无一丝苍老的神态,相反,还精神抖擞,一身刚气。凌聿靖伸出手,虚扶了一把:“国公不必多礼,此次贵公子得以洗脱罪名,是皇上圣明。”   “靖亲王在短短几日就把此案了结,让陈国公府免遭更多的难堪的境地,凭此,老臣也是要道这一个谢的。”陈定侧身又行了一个礼:“靖亲王请府里一坐。”   凌聿靖收了折扇,嘴角又扬起了那抹儒雅谦逊的笑:“请。” ☆、万物皆为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淮州街道上,华灯初上,一路的宝马香车,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繁荣。   驿站内,凌聿靖执笔在宣纸上写着,缓缓道:“来恩,今天去了一趟陈国公府,你有何发现?”   来恩知道自家爷所指的是什么,沉思了一下道:“根据李博所审出来的结果,那群黑衣人来自江湖,受人所雇,来刺杀爷。而所查到的线索都指向陈国公,这显然,是有人误导。先不说陈国公半身戎马,不屑那些阴暗的手段,就以他那一身的刚气,他也不会私下雇人来刺杀爷。若爷当初真的有恙,那么根据后面的证据所指,就算皇上不相信,他也会提防陈国公的,连带着宫中的皇妃,甚至是……榅亲王。”   凌聿靖依然在写着,头也不抬,道:“继续说。”   来恩低头行了一个礼道:“若雪公子到淮州的那一日,我们的密报也收到了二皇子也至淮州的消息,而从那日李博慌张的态度也可以看出来。爷,这个李博,应该是站在二皇子这边了。”   “不错,从遇刺至陈国公,你能有如此心思,已是可以了。”凌聿靖收了笔,将宣纸放进装密令的信封里,点了点头,“嗯,今日见到陈国公,才知晓,率三千铁骑歼杀敌军的人,是何等的气魄。本王小时候也听说过那个事迹。而这次,那后面的人深知父皇多疑的性格,他不需要让皇上相信陈国公敢动皇子,他要的,就只是要皇上起疑而已。”想到已至淮州的二哥,凌聿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来恩,将这份密令交给兰方州。”   来恩接过信封,道:“爷,方州刚处理完徽州那边的事,现在怕是在京中的柳絮轩。”   “哦?柳絮轩,看来,这四大公子之一的兰公子过得甚是潇洒啊。”凌聿靖微笑道:“来恩,你给兰方州说,三天之内把黑衣人后面的线索查清楚,要是三天后我还未见到他,那他就去黄州呆着吧。哦,对了,别好诉他我们今天回京。”闻言,来恩的心中不由地对他那个一天臭美的兄弟表示同情。   皇城,京都。   第二日,在朝堂之上,对于凌聿靖处理好陈国公一案,皇上也没有多说,只不痛不痒地夸了一句。倒是礼部尚书林启,对他多次冷眼相对。凌聿靖也不在乎,在父皇命他来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从宣政殿出来,凌聿靖站在殿门前,俯视着这座皇城:飞檐入云,朱门红墙,铁壁威严,而每一个人,都身在其中。不禁想到,那天,他问那个年过半百的往日将领,当初为何突然辞官,沙场出身,追求的不是带领兵将吗?   陈国公只是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不管是谁,率兵之人,皇上都不会不防的。”   空气在夜的熏陶下,更显得凝重无比。凌聿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率三千骑兵踏过北漠黄沙,攻破几万敌军的老臣。   突然,陈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阴阳为碳兮,造化为工。世间万千,谁都陷于其中。”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这深宫墙院里的每个人,何尝不是在被一点一点地炼造着? ☆、落花人独立      两日后,皇后大寿,皇帝下令,举国同欢。各个大臣的家属女眷在御花园里拜见皇后,而皇上则是在乾华殿接见诸位大臣。至晌午时分,皇帝才携皇子及各大臣去御花园落席,皇子先行儿臣之礼,恭祝皇后,接着才是大臣行叩拜之礼。礼成后,男子在正园里用膳,女子则在一墙之隔的满芳庭里。   席间,一派欢喜。但逢着如今这个时局,党争激烈,又有多少人是真心而笑?凌聿靖执杯放置唇边,眼帘垂下,挡住了眼里的嘲讽。   “聿靖,你与谢老国公的孙女的婚期也快到了,说起来,你们好像从未见过面吧?”   闻言,凌聿靖朝皇上行礼道:“是,儿臣还未见过谢家小姐。”   龙椅上,这位执掌天下的男人,虽已年过半百,但威严不减。听见凌聿靖的回答时,他点了点头。随着对众皇子道:“你们去满芳庭,给皇后敬酒吧。”   凌聿靖站起身,随其他皇子行礼答道:“儿臣告退。”   一转眼,已是七月末了。天气虽有点燥热,但也不至于让人忍耐不了。凌聿靖敬了酒,就退下了。得闲信步在这御花园里,墨绿修竹,奇石假山,偶尔的清风徐徐,倒也不错。   行至一半时,前方竹林后隐隐有争吵声传出,听声音,应该是女子。凌聿靖当下觉得无趣,摇着锦扇转身离开。忽然女子的声音提高,好像,提及“谢家”和……“靖亲王”。   哦?竟提及了他?凌聿靖随即收了折扇,转向朝争吵声的方向走去。   “大姐姐,君语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骄叱:“哼!饶了你,你知不知道这件衣服是爷爷找了全京城最好的裁缝给我做的?我今天还得见靖王爷呢!你现在给我弄脏了,看我不告诉爷爷,仔细你的皮!”   待近了,凌聿靖抬眼望去。一个穿水蓝广袖百褶裙的少女,指着自己袖口的一处,向对面的女子说着话,一脸的盛气凌人。而站在那对面的女子,则是一副卑微的姿态,一脸的慌张与委屈。穿着……倒也不菲。   看了一眼,凌聿靖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那盛气凌人的女子,就是他“传说”中的未婚妻,世家谢姓谢国公的唯一嫡孙女——谢君劫。当初,皇上为他定亲时,他曾看过她的画像。而那对面的女子,从她对谢君劫的称呼来看,应该是谢国公庶子,内阁学士谢宏之女,谢君语。   看着几步之遥的谢君劫,桀骜地站在木犀树下,风吹过,浅紫色的木犀花纷纷而下,倒也显得几分落花人独立的韵味。   只不过,被那一脸的骄横打破了。凌聿靖勾起唇角,眼睛微眯。对身后道:“来恩,走。”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而至凌聿靖离开后,谢君语立刻抬起头,伸头向竹林瞧了瞧,随即挽着身旁的女子,一脸的娇笑,“呐,大姐姐,你说的事我可帮忙完成了,你也别忘了你的承诺。”   谢君劫伸出纤细白润的食指,点了点谢君语的头,轻笑道:“是是是,说好给你买镇仙楼的玉蓉糕,明天定会派人送至你房里,可行了?你这个小馋猫。”   谢君语蹭了蹭谢君劫的手,嘟嘴道:“啊有啊,爷爷也说我在长身体,该多吃点。哦!对了,大姐姐,你为什么要在靖亲王的面前演这出戏啊?难道,你不想嫁给他吗?”   不想嫁吗?嫁与不嫁,不是她能左右的,虽是世家后代,可她们的命运,还是掌握在那个九重宝塔之上的人,她也没有过期望。只是,心里还是有不甘。而今,她的这场戏,只是她在认命之前的任性,亦或是,她也不想让那个男子对她有过多的好感。   谢君劫抬眼望向凌聿靖离去的方向,久久未语。    ☆、微雨燕□□      京城的夜,是墨一般的黑,尽管有万家灯火的星光点点,但只需风轻轻吹过,这座城就会露出它本来的面目,冰冷肃杀。   靖亲王府内,兰方州手执玉箫,向凌聿靖行礼道:“兰方州前来复命。”   凌聿靖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兰方州,“怎么?兰公子舍得从温柔乡出来了?”顿时,兰方州的脸上尽显尴尬。凌聿靖走至兰方州身前,扶起他的手,“绕了淮州一程,仍能及时到我身前复命,不错。”   闻言,兰方州直直地盯着凌聿靖身后萧然而立的男子。来恩看到兰方州看向自己,立刻将头偏开,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凌聿靖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了,转身坐在红木椅上,开口道:“方州,将你查到的说一下。”   兰方州收回自己的凌凌目光,抬手行了一个礼道:“行刺爷的黑衣人,确与陈国公无关,是二皇子买通的江湖人。用了一些手段,让线索直指陈国公。若爷真如传言中那样,怕已中了二皇子的计。”   “嗯,从凌逸踏至淮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是,从黑衣人半途而撤来看,只怕,我这二哥亦是他人所下的一步棋。”   闻言,兰方州脸上一派钦慕之情,“是,如爷所推测的一样,那黑衣人背后真正的操作之人,是北漠皇室中人。”   “哦?北漠中人?北漠太子,萧陆离吗。?凌聿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眼中闪过肃杀。兰方州和来恩同时低下了头,在爷身边那么久了,他们当然知道爷和萧陆离的恩怨。   当年,凌聿靖以少主的身份,持阁主信物接掌靖云阁,却因凌云阁创始人靖云夫人早已离宫,被委托的长老有些已不问世事,在任的,也无多大实权。心怀贪婪之人拒不承认凌聿靖是靖云夫人之子,更说那信物是盗来之物。本就心怀鬼胎,一声起,阁中云集而影从。站在凌聿靖这边的长老,竟只有寥寥几人。   最后,凌聿靖以凌厉的手段,将阁中势力一一收复。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只看见他是一个少年,却忘了,她的母亲是江湖一大女侠,在高手云集的江湖,仍能只身创建靖云阁的靖云夫人!时隔多年,至靖云夫人淡出江湖之后,那一袭红衣,手执长剑、明艳狂傲的女子,已被人们渐渐淡忘了。更没人知道,凌聿靖的身体里,更流着与生俱来便睥睨天下的帝王血液!   终究是年少,凌聿靖在收复最后一股势力时,将对方追至苍山。苍山一出,便是北漠,北漠与皇朝又不交好。那些人看进退都是死,便发疯似的拼命反扑,凌聿靖在此受了伤,也是在此,遇见了姬菁菁。   那时,他腹部中了一刀,伤口不停地出血,临时带的几个人在厮杀中丧生了,来恩也未赶到。最后由于失血过多,他昏倒在苍山脚下,是姬菁菁遇见了他,将他带至苍山上,若雪医治了他。   那时的姬菁菁天真明媚,娇俏妍媸,最喜苍山上的若雪花,裙袂翩跹时,洁白的花瓣也随之起舞,好不美丽。 ☆、往事上心头      皇朝十年,凌聿靖一十七岁。也正是这个一十七岁的少年,凭着超乎常人的心智与手段,踏过重重阻力,重掌靖云阁。此后,江湖多了一个靖云阁主。靖云阁在其主的带领下,分堂管理,工商人事,江湖暗卫,情报机密皆被完善。短短几年,一扫之前的颓唐,气势如日中天。与当年靖云夫人在的盛况,有过之而无不及。而靖云阁主,也成为江湖中一个神秘的人物。   当年在苍山上养伤时,凌聿靖并不知道姬菁菁是北漠贵族姬家之女。是后来,萧陆离的到来,他才知道的。   凌聿靖记不得那天的天气了,他只记得,那日,他如往常一样,陪姬菁菁去采花。若雪花开满了苍山上的一块小平原,姬菁菁在花中提裙嬉笑,看见这样的场景,他也是展开了如往常一般的笑容。那笑,不含任何阴谋,干净得透明。但笑容,却转瞬凝固。   山道上,萧陆离一身华服,向姬菁菁走了过来,身后,是精致的马车和一排的下人。至始至终,萧陆离都没看凌聿靖一眼,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凌聿靖知道,这是蔑视。身在帝王家的他,对这种视他人为蝼蚁而自己却睥睨万千的傲气,他再熟悉不过了。   姬菁菁看着萧陆离,眼神渐渐冰冷,始终,也没开口。   萧陆离向姬菁菁伸出手,温柔地道:“菁菁,我来接你回去。”   姬菁菁没伸出手,只转头看向凌聿靖,那眼中,不复平时的天真烂漫,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是挣扎还是愧疚?凌聿靖也记不得了,也不想记得。   时间仿佛过了许久许久,萧陆离的手,也还那么伸着,丝毫不觉得累一般。最终,姬菁菁转过头来,漠视萧陆离伸出来的手,向那马车走过去。   凌聿靖只身向前,伸手去拉住姬菁菁。萧陆离立即侧身,就着伸出去的手,变掌为抓,扣住凌聿靖的手。凌聿靖想也没想,掌拳相辅,就这样和萧陆离打了起来。看着这样的情况,姬菁菁也没去阻拦,只是在一旁缓缓地道:“阿靖,对不起,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有婚约的。因为家里突发情况,我不得已,来苍山暂住避事。”   听着姬菁菁的话,凌聿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相反,招式却越来越凌厉。姬菁菁叹了一口气,道:“阿靖,停下手吧,是我对你不起,你,把我忘了吧。”说完,转身离开,干脆决绝。   凌聿靖终究是停了下来,用尽全力的他,喘着粗气,因为恼怒,目中都带了血丝。萧陆离也没好到哪里去,亦是喘着粗气。他带着胜利的笑容,用嘲讽与炫耀的语气对凌聿靖说:“有些人,不是你能够得到的,就别癞□□想吃天鹅肉。”随即,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凌聿靖在苍山上喝得烂醉,梦与现实不停的交叠。他看见姬菁菁在朝他明媚地笑,一伸手,却变成了萧陆离嘲讽与炫耀的面容。   若雪提了两壶酒,坐在凌聿靖的身旁,陪他喝得大醉。凌聿靖和若雪皆是有能力有才华之人,且性情相投,在这几天的相处之中,早已成为知己。如今,姬菁菁离去,凌聿靖的心情,若雪自当是了解的。   凌聿靖举着酒壶,愤怒道:“皇室真有那么好?!她就那么向往吗?”   若雪大灌了一口之后,擦了擦嘴角的酒水,“你已经知道了?”   闻言,凌聿靖甩了甩头。白天,他与萧陆离交手时,曾看见他腰间的玉,那是北漠皇族的配饰。   “阿雪,你也是北漠人吗?若是的话,你又是北漠什么地位的人呢?”凌聿靖提着酒壶,淡淡地道。   若雪看看了夜幕星辰,缓缓地说道:“我是姬姓外枝,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庶人。当年,母亲受不了族里其他人的欺辱,是以,带我离开了那个外表华丽却内里黑暗的府院,来到了苍山。北漠皇室内乱,加上十几年前,与你们国家打的那场仗,一直未恢复完全,国中的各股势力蠢蠢欲动,山雨欲来。这便是,姬菁菁为何会在我这儿暂住的原因。”   “你既已离开,为何还要帮姬家这个忙?”   若雪笑了一下,“苍雪阁刚起步,需要钱。”   闻言,凌聿靖点了点头,沉默了许久之后,凌聿靖的声音缓缓响起,“阿雪,我只想再问你一个问题,你……”   “阿靖,我既已离开,那便是前身之事,如今,我只是皇朝统治下的苍山上的一个江湖野人罢了。”   闻言,两人相视一笑,举壶而碰,对月而饮。   后来,凌聿靖也想过,若是萧陆离没来的话,就这么任着青梅竹马的时光环绕着他和姬菁菁,他会爱上姬菁菁吗?应该也是不会的。有些感情,注定是爱,但有些感情,付尽一生去折腾,充其量也是个年少的记忆罢了。而姬菁菁于他,只是年少时的惊鸿而已。 ☆、酒楼戏幕起      京城的街道与淮州的相比,多了几分繁华庄严,少了几许随性自由。没有那咿咿呀呀的歌声,有的是宝马香车的辘辘声、火树银花的迸裂声、小贩叫卖的喧嚣声。   镇仙楼,京城最大的酒楼,是贵族皇亲的聚集之地。里面的酒水菜系,糕点内设,皆是数一数二的,价钱,亦是一般人望而却步的。   镇仙楼的雅间里,凌聿靖仍旧把玩着手中的白竹折扇,全然不理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子。女子一身水蓝华裙,裙子华丽却不复杂,但在女子的身上,竟显出丝丝贵气。看着凌聿靖的视而不见,姬菁菁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   “阿靖,虽然皇朝与北漠已交好,但我未经官道行朝见之礼,而是私下来见你,冒了很大的风险,你便是这样回应我的吗?”   闻言,凌聿靖停下手中的动作,勾起唇角,似嘲讽的笑,“北漠太子妃,请称本王‘靖亲王’。还有,你不行官道,与本王何干?你私下约见本王,本王亦是冒着风险来见你,已是给足了你面子。”   闻言,姬菁菁垂下了眼帘,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轩然依旧,只是,有些东西,还是变了。当初,放弃他,除了因为自己家族的压力,但不可否认的是,太子妃这个地位对她有极大的吸引力。年少时,野心勃勃,虽然有动心,但却嗤之以鼻,毫不在意。殊不知,渐渐深谙人事之后,纵有万千繁华在手,心,仍旧是冰冷的。   姬菁菁缓缓叹了一声,道:“阿靖……”话还未出口,凌聿靖眯着眼看了过来,姬菁菁只得改口:“靖亲王殿下,听说,下个月,你便大婚了?”   大婚?凌聿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那个一脸娇纵站在木樨花下的女子,心中不由生起几丝烦躁。正在此时,楼下大堂里传来一阵喧闹之声。凌聿靖微微皱起眉头,当初,镇仙楼经营上轨道之后,他便退居后面,镇仙楼里的人,非核心人物,只知道一个少东家,却从未见过。但虽未出面经营,凌聿靖也知道如今的镇仙楼,必不是轻易会发出吵闹的地方。当即,凌聿靖便起身走了出去。姬菁菁看着凌聿靖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微微酸涩,随即,也起身跟在了后面。   大堂里,谢君劫满脸的怒气,双手被凌云浩握住束缚在胸前,凌云浩环着谢君劫,痞气地将头偏至谢君劫耳边道:“好香啊,你是谁家的小姐?不如,跟了本王如何?”   皇后大寿,南王从封地启程至京城为其祝寿,一时也还未回去。谢君劫未想到,自己出来一趟,竟会遇见这个无所事事且又喜欢胡作非为的五皇子,南王凌云浩。此时,因为凌云浩的身份,大堂里已经凑起了许多看热闹的富家公子。甚至有一些纨绔子弟,起兴为凌云浩叫阵。   丫鬟沁珠被凌云浩的小厮拦至一边,看到自家的小姐被欺负,只得急急地推打着拦住她的小厮,冲着凌云浩道:“南王殿下,您快放开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   “沁珠!”沁珠还未说完,便被谢君劫一声呵斥。沁珠疑惑地看向自家小姐,谢君劫冲她微微摇头。沁珠瞬间明白了,小姐今天便装出门,除了她,未带其余下人,所以大家都不知道小姐的身份。若是她真的道出小姐的身份,小姐的名声定会受到影响,如今小姐与靖亲王的婚期在即,这样做,定会对小姐不利。可是,不道出身份,以南王殿下花名在外且又无视纶常的风流性格,真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一时间,沁珠满脸的焦急。   谢君劫压低声音,对身后的男人道:“南王殿下,你果真不放手?”   闻言,凌云浩脸上的笑意扩得更大,依旧痞气地道:“就不放,怎么?”   “那就恕民女得罪了。”谢君劫低声道完,瞬间微微侧身挡住别人的视线,快速地将双手拉近,用力相碰!凌云浩的双手本就捆握着谢君劫的手踝,这一碰,他的手顿时一痛,随即放松力道。就在这个时候,谢君劫就势反握住凌云浩的手踝,往后折去,凌云浩顿时微弯身体痛呼了一声。   谢君劫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道看着凌云浩,娇俏灵动。   凌云浩瞬间站直了身体,强忍着手臂的痛,咬着牙笑道:“是本王唐突了,我让姑娘离开,姑娘放开我的手,如何?”   谢君劫轻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凌云浩。领着沁珠,随即转身离开镇仙楼。在行至大门时,谢君劫忽转过头,看向二楼。一身锦服,玉冠墨发,轩然萧立,一如既往的清俊面容,凌聿靖。 ☆、谁是戏中人      凌聿靖负手轩然而立,居高临下遥遥望着谢君劫。   看凌聿靖这个模样,应该站在那儿有一段时间了吧,那刚刚的一幕定也被他看到了,也不知,他能否看穿自己与凌云浩的交手。思及此,谢君劫微微蹙眉。   姬菁菁走至凌聿靖身旁,顺着凌聿靖凝视的方向望去:面容姣好,目光清冷,水粉的褶皱裙与女子白脂般的肤色交相互衬,风从街道穿至楼门,微微摇动及地的水粉裙摆,那女子,宛如烟水里茕茕而立的过客一般,清丽灵动。   “她是?”姬菁菁将目光收回,向凌聿靖问道。   凌聿靖没有回答姬菁菁,仍旧自顾自的看着谢君劫。看到走至凌聿靖身边的姬菁菁时,谢君劫的眉头皱地更深了。看来,这个靖亲王身边不缺红颜知己啊。   谢君劫收回目光,“沁珠,走!”   木犀树下的娇蛮小姐,镇仙楼里的灵动少女,能让凌云浩吃暗亏的武艺女子,凌聿靖勾起嘴角:谢君劫,你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行至街道上,谢君劫的脸色更加的冰冷。这次,来镇仙楼,并非她兴起而至,也不是为了给君语买芙蓉糕,而是为了昨夜谢家探子送来的消息:楼主已至镇仙楼。这个楼主,自然是镇仙楼楼主。京城中人,只知道镇仙楼楼主是一个长期在外经商很少露面的商贾之人,却不知道他还有另一层身份:江湖四公子之一、靖云阁少主靖公子。   江湖中有四大公子:执掌江湖第一大情报消息组织苍雪阁阁主,若雪;苍雪阁信使,书易尘;执掌江湖第一大帮靖云阁少主靖公子和靖云阁分堂堂主,兰方州。   若雪长年居于苍雪山上,很少现身江湖帮会。相传,他一直都是一身白衣,温文儒雅,琴艺出神入化,能催眠人。两年前,江湖上一个一直都恃强凌弱的帮派的帮主,看不惯苍雪阁逐渐坐大,便带上帮里的人前去挑衅。后来,只闻得琴音铮铮,让人昏昏欲睡,睡醒了,那帮主已了无生息,只剩殷红的鲜血,覆了一地。猩红的血散发出腥味,提醒着这里曾有一个人,杀人于无感无知之时。那之后,若雪公子名声大震,苍雪阁,也少了许多骚扰。   书易尘,苍雪阁信使,爱书如命。其内功深厚,能运纸杀人,江湖人用四个字形容他:嗜书啮血。   靖云阁少主靖公子,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从当年他执掌靖云阁到将其发展为江湖第一大帮后,很少有人见过他的面容,连名字都不知道,靖云阁也只对外宣称,其少主是“靖公子”。一些江湖前辈曾断续提起过,那个人,手执锦扇,负手而立于飞檐上,衣袍随风翻飞,月光的清辉萦绕在其身旁,透出的都是傲视天下霸气!新进的江湖小生们,一个一个地只得仰头竭力地去想,那个少主,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兰方州,江湖人称“萧一绝”,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萧不离手。其萧声清绝,如怨如慕,能泣能诉,宛如渺茫的江水声,细细地为你讲诉着其中深意。让人忌惮的,是他能以萧声杀人。   靖云阁,江湖第一大帮,其财力,人力,势力皆非一般的深、厚、广。若是能与其合作,那谢家不仅能渡过如今的难关,更能达到一个新的高度。可是,靖云阁少主还未见到,便就遇见凌云浩这么一个无赖,生生地把这事给搅了!谢君劫的心情非常地不好!   “小姐,靖云阁少主既然回到了镇仙楼,那就说明他有事要办。那么,短期之内他定也不会离开,要我说,小姐也不用太着急。实在不行,今晚就夜探镇仙楼!”   闻言,谢君劫侧身看向沁珠,沁珠眨眼向她狡黠的一笑。   “嗯,不错。咦?沁珠,你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沁珠哪有变聪明,这不是老太爷不许你出来时,你不也偷偷跑出来,还每次都让我做掩护……”   “嗯?”   谢君劫轻轻冷哼了一声,盯着沁珠,沁珠立即闭上嘴,换上满脸的笑容,嬉笑地看着自家小姐。   谢国公府,谢君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沁珠上前,为她倒了一杯茶。谢君劫执起,抿了一口。   “沁珠,将芙蓉糕给二小姐送过去。”   “是,小姐。”   靖云阁,靖公子,无论如何,我定要见到你!谢君劫眼睛微眯,迸出不可撼动的坚定。 ☆、不期成误遇      盛夏已过,京城的夜不再那么燥热。月移花影,偶尔袭来缕缕夜风,摇动着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谢君劫一身青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眉毛描浓,看起来,就如一个翩翩书生。在镇仙楼门口站定,谢君劫抬脚走了进去。   镇仙楼是一个酒楼,也是一个谈事之地。此时,平常的富家子弟皆已不在这里,有回府的,有在温柔乡缠绵的。而剩下的客人,大多数都会在雅间里,谈的可能是阴暗不见光的诡计,也可能是倾掌天下的野心。这京城啊,在夜幕的笼罩的下,暗藏着多少阴险的人心与阴谋?   谢君劫打发了小二,便直接上了二楼。天字号,白竹轩。这间屋子在二楼的角落里,比起其他间外面的布置相比,显得次了些,不起眼,但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谢君劫信步在走廊上,与那个房间逐渐地接近了。到达房门时,谢君劫无意地环视了一下,无人,就是现在!   转身,推门,进屋!一气呵成!   进了房间之后,谢君劫就呆了。房间里站着一个男子,月白锦衣,摇着一把白竹折扇,勾起嘴角,正一脸戏谑地看着她!凌聿靖!他怎么会在这里?!或者说,他怎么会在这个房间?!密报说,今晚镇仙楼楼主会在这里,怎么,会是他?   谢君劫来不及多想,就听得一个带着戏笑的声音响起:“怎么?谢家大小姐,经常夜闯他人的房间吗?”   闻言,谢君劫微微蹙眉,随即又舒展开了。双手交叠,微微屈身,行了一个礼,“谢府长女谢君劫,见过靖亲王殿下。”   看着对面毕恭毕敬的女子,凌聿靖轻笑了一下,走到案几旁,坐了下来。来恩上前向谢君劫抬手行礼,然后为凌聿靖倒了一杯茶,便退至一旁。   “免礼。”凌聿靖执起茶杯,放在鼻尖闻着,缓缓道:“镇仙楼的茶,还是白玉南好。此茶生长在长期云雾天气的柳州,由茶女在特定的时间采摘,再由上好的茶罂封存,送至这里。谢小姐,不如你也尝尝?”   谢君劫抿了抿嘴,道:“谢殿下好意,只是君劫从小不爱喝茶,就不打扰殿下雅兴了。”说完,正想离开,便听得一个略含清冷的声音响起。   “既然谢小姐不爱喝茶,那么,可否给本王说说,你为何会闯进本王的房间,嗯?”   谁知道会是你在!谢君劫微微低头,遮住满脸的无奈。随后,抬起头,配着一脸的明媚娇俏,笑道:“下个月,便是君劫与殿下的大婚了。君劫听闻,殿下已从淮州回来,便赶来见殿下,还望殿下不要见怪。”说完,微微垂下眼帘,一副娇羞姿态。   “哦?看来是本王怠慢佳人了。”   “君劫惶恐,殿下处理政事,是为国为民,君劫一届女子,怎能让殿下分神。”   “你可不是别的女子,你是本王将明媒正娶、录入皇室族谱的妻子。”   ……   谢君劫一路都在想,凌聿为何会突然这样说,为拉拢自己,搭线家族?可是,那个表情,怎么让人自己看不太懂呢?   那时,凌聿靖将那句话说完,谢君劫就立刻抬起来头,看了过去。只见那个男子,温雅地看着她,浅浅笑着,那目光如玉一般,让人觉得温和。   “小姐?小姐!”   “啊?”谢君劫回过神,看了一下周围,原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沁珠,什么事?”   “小姐,我见你走了进来,就一直叫你,但小姐你就像没听见一样,小姐,你怎么了呀?”沁珠看着自家小姐,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   “哦。小姐,刚刚老太爷来找过你。”   “嗯?什么!爷爷来过!”谢君劫惊呼了一声,转身看着沁珠,“然后呢?”   沁珠怔了一下,随即道:“我给老太爷说小姐你不太舒服,所以就先休息了。老太爷朝你房间看了一会儿,吩咐我好好照顾你,就走了。”   “走了?爷爷就没多说什么?不太可能啊!”   沁珠拍了下脑袋道:“对了!小姐,老太爷让你明天去侧厅找他。”   “我就说,怎么可能没事儿。”谢君劫呜呼了一声,自顾自地回房了,任沁珠在后面好奇地叫唤她。   爷爷肯定知道自己出去了,唔……怎么办?谢君劫在床上翻了无数个身,最后倦意绵绵,只得哝了一句:算了,先睡觉。   夜幕深浓,有人睡得香甜,有人难以入睡。    ☆、红衣傲世人      第二日,谢君劫早早地起来,梳妆好了,就直接往侧厅去了。   行至院门口,谢君劫停下,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唉,这风和日丽的,还不知道等一下会是怎样的阴雨绵绵呀。   “爷爷,君劫见过爷爷。”谢君劫今日穿了一声件鹅黄回纹绣纱裙,与她白皙的肤色相衬,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少女的灵动。   谢老国公转过身,毫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嫡长孙女。看见谢老国公的反应,君劫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唉,看来还有点麻烦呀。   谢老国公,谢世一家如今在京城的掌事人。中原大地,自有王朝起,便有一些世家大族。北方有博陵崔氏、清河崔氏、清河卢氏、荥阳郑氏、赵郡李氏、陇西李氏、太原王氏,南方主要有琅琊王氏和陈郡谢氏。而谢君劫,便是属陈郡谢氏。自前朝起,一些南方的世家便陆续外派一些人,来到北方。世家要延续下去,不仅仅要财力,还要权力。世家既要让当权者看到世家对其的忠心,也要让其不敢轻易地对世家动手,这是制衡之道,自古有之。   谢老国公,便是当初被外派族人之后。谢家也不愧为世家大族,自前朝起,便出过两代贵妃,数个大将,其余的官员与宫嫔娘娘更是数多。   先皇在时,谢老国公入宫拜官,那时正值北漠与皇朝交战。谢老国公自请北上,讨伐北漠,大胜北漠之后,谢老国公在朝廷上的地位便扶摇直上。   谢君劫屈膝跪下,“君劫知错,请爷爷责罚。”   看着跪在地上已长成明艳少女的谢君劫,谢老国公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虽然跪着,但眉目之间,哪有半分知错的模样。   “起来吧。”谢老公在椅子上坐定,缓缓道:“君劫,爷爷老了,这一生,为家族挣的荣誉也够了。爷爷现在只希望,你顺利完婚,幸福地生活。”   “爷爷哪有老了!”谢君劫起身,向谢老国公敬茶,道:“爷爷,君劫既为谢世后辈,便注定不能平淡地过这一生。如今,谢家在京,除了爷爷受封国公爵位,便只有二伯在内阁为官。二弟已在军中多年,却一直未被提拔。君语又是女儿之身,孙女既是谢世嫡长女,便要负起一份责任。”   谢老国公接过茶,拍了拍君劫的手:这孩子,是担心谢家在朝中衰落,族人会怪罪自己呀!   “算了,这事,先放一边吧。昨夜,你不在房里,是去了何处?”   “回爷爷,孙女昨夜去了镇仙楼。”   “镇仙楼?君劫,你莫不是……?”   君劫点了点头,道:“是,爷爷,孙女昨夜要去见的,便是镇仙楼楼主、靖云阁少主——靖公子。君劫虽是嫁与皇子,但靖亲王身母早逝,无母族支持,况且,皇上还不喜他,在众皇子之中,他势力最弱。就算孙女以谢家之势与他相结,恐也一时难以有利于我们。”   “你是想与江湖帮派合作吗?”   “是!爷爷,江湖帮派虽在江湖,但它却有许多朝廷都企及不到的地方,办事也有许多便利之处。况且,这个帮派,不是一般的江湖帮派,京中的一些达官贵人,竟与其有关联。”   “官员?”   “嗯。”   “这朝中,是要又起风云了吗?”这位头发已花白,身历两朝的老人喃喃道。“罢了,君劫,你先下去休息吧,昨夜回来得晚,今天又起得早,这些事,你先放置一旁。”   君劫行了一个礼,道:“是,孙女先回去了。”   看着谢君劫离去的身影,谢老国公回忆起刚刚君劫说的话,皇上不喜靖亲王?怕不全然如此吧,当初皇上是如何待那个女子的,朝中之人皆全知晓,那才是叫三千宠爱集一身啊。但那些心怀权术欲望的人,从来都不会沉寂。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以肮脏污秽的手段。那件事,虽已过去许久,但是,他们这些老一辈的朝臣,对这一起事,还历历在目。   每一场阴谋的开始,都会以血为幕从而拉开。只可惜了那个一身红衣,只身执剑傲视天下的明艳女子。那时的那个身影,是何等的惊艳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忙,字数少了点。。。。 ☆、卿本是佳人   靖亲王府里,凌聿靖一边处理着手上的文本,一边对来恩道:“来恩,传信让云胤把南境商贸的屏拦撤了些。我这个五哥,既要做事,那得有足够的财力不是。”   “是!”来恩抬手行礼应道。“爷,北漠那边,您安排的事已顺利完成了。”   “嗯,萧陆离既能从北漠众多皇子中夺得东宫之位,自然有一番手段。他既下了力气整治东宫,那该挑的,还是得让他挑出来,不然,只会让他更加防备。被挑出来的人,切不可再逗留北漠,你再传一封信给若雪,让他先给我安顿一下这几个人。”   “爷,这些人若是安置在苍山,恐会给若雪公子招来麻烦。”   “谁说这些人是要被安置在苍山了?”   “啊?不是安置在苍山?可若雪公子不是只有苍山一处地方吗?”   “来恩,若雪公子不是还有苍雪阁嘛!”   来恩:“……”   爷,您这样堂而皇之地打苍雪阁的注意,真的好吗?来恩在心里默默地为若雪公子叹了一口气,不知交了自家爷这个江湖无赖为知己,若雪公子后悔没。   “来恩,对那晚谢君劫闯进白竹轩一事,你有何看法?”凌聿靖放下文书,抬头看向来恩。   “谢君劫?”   “就是谢家大小姐,谢老国公的嫡长孙女。”   “哦!就是爷的未婚妻嘛!”   “嗯?”看到凌聿靖看过来的眼神,来恩立刻收了笑脸,“来恩觉得,此时并非如谢小姐口中所说,是因为想念爷。谢小姐曾说,她是因为听闻爷去了镇仙楼,才赶过去的。可是,谢小姐进屋时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是为了来见爷的。而且,那天晚上,爷并没有以靖亲王的身份去镇仙楼。白竹轩里的,是……‘靖公子’!”来恩说到最后,猛地抬头,“爷,谢小姐是奔着‘靖公子’去的,可是爷用‘靖公子’这层身份来镇仙楼的消息,是保密的呀。”   “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我没想到,已走衰的谢家竟然还有这层手段。这怕是父皇当时给我指婚时,也没有想到的吧。”凌聿靖又道:“来恩,放出消息,‘靖公子’南下,往廊州方向。”   “是!”来恩转身正要退下,随即又转了回来:“爷,你当时放出‘靖公子’至京的消息,不是为了对付京中暗藏着的蠢蠢欲动的江湖帮派吗?可什么都还未做,怎么就放消息离开了呢?”   “对付他们?我只是要震慑一下,近期他们已渐渐收了势,我要的效果也达到了。如今这京城还不能大乱,可是,也不能太太平了不是?若是太平了,京兆伊不就没事做了吗?如今的这个模样最好。”凌聿靖又拿起一本文书批阅,“来恩,你下去办事吧。”   “是!来恩告退。”   谢国公府里,谢君劫正在院落里赏菊。如今正值清秋,品种较早的菊已经开了,花团簇簇,香远益清。风清清徐来,花身微微摇晃,却不激烈,如那九天上的星河降女,虽受星河幻灭的影响,却仍旧千万年不变,独立于那霜河万丈的深处,幽幽寂静的发出属于她的光。   沁珠至院门外走来,徐徐地向谢君劫行了一个礼,走进身,压低声音道:“小姐,密卫来报。”   “嗯?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儿,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单脚跪在谢君劫的面前,道:“属下见过小姐。”   谢君劫眼眸平淡,平缓地道:“起来回话。”   “是!”男子虽已起身,但仍是弯腰行着礼。谢家大小姐,虽才过及笄之年,但其接手谢家暗卫却是在两年前,这两年,他们都见识了这个少女的手段与豪气,她的勇气与魄力,有时候连男子也不能企及。她俨然,已是他们认同了的主人!   “属下探得消息,靖云阁少主已起身南下,往廊州方向去了。”   “廊州?”谢君劫念了一下,“好了,我已知晓,你们继续探其行踪。”   “是!”话声落下,人影便立刻消失。   沁珠走上前,对着谢君劫道:“小姐,既然那靖公子已离开,我们不如再想别的办法吧。”   “别的办法?如今家族的局势,非得借靖云阁之力不可,其他的,怕是不行。”   “可是小姐,您如今大婚在即,也没有办法了呀。”   是啊,十日之后,便是她大婚之期了。今天下午便就会有东西陆陆续续送进府,爷爷还特地告诫她,这几天不许外出。唉,“这事,先缓一缓吧。” ☆、洞房花烛夜   十日之期,转眼即逝。   大婚这日,谢君劫早早地就被丫鬟婆子扶起来,沐浴,更衣,焚香,拜祖宗,别长辈,一桩一桩的事,将她弄得晕头转向的。更痛苦的是,清秋的天,早晨过去,太阳就越来越大,她还得穿着这层层叠叠的喜服走过那些繁杂的礼节。   最后是在正厅跪别谢老国公,谢君劫穿着金丝回纹绣的百褶华裙,放开了婢女婆子搀扶的手,谢君劫朝着谢老国公坐着的方向,直直地跪了下去。双手交叠,放置地上,弯腰伏地,额头紧紧地贴到手背,庄重而严谨地行了三个礼。三个礼行完,身边站着的丫鬟婆子,有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看着堂下向自己行礼的谢君劫,谢老国公那双看过几十代风霜更迭的眼,已有点点泪光。一身大红喜服,女子娉婷而立,君劫长大了,终究,也要嫁人了!   谢君劫双眼含泪,看着谢老国公,“爷爷,孙女此去,便不能时常在您身边服侍您了,您要照顾好自己。”   谢君语扶起自家姐姐,亦是哽咽道:“大姐姐别担心,君语会好好服侍爷爷的。”   谢君劫与谢君语走至谢老国公身前,谢老国公拍这两个孙女的手,笑道:“都是爷爷的好孙女!君劫,你此番是嫁到皇室,一言一行,须警小慎微,万不能像之前那般任性了,可记住了?”   谢君劫点了点头,“孙女记住了。”   正说话间,只听得府外一阵锣鼓喧天,谢君乾走了进来,像谢老国公行礼道:“爷爷,靖亲王府迎亲的队伍已到了。”   谢老国公点了点头,亲手为谢君劫盖上盖头后,谢君劫便由丫头婆子搀扶着出去了。   谢君劫坐在轿子里,听着车轮滚得越来越远,心里不由泛起几分酸涩。爷爷年事已高,断不能再让他为家族操劳了,可自己这一走,不知家族是否会逼迫爷爷。谢君劫突然握紧双手:廊州之行,势在必行!   “小姐,小姐,您先吃点桂花糕垫一下肚子吧。”谢君劫正饿,突然听得沁珠说的话,瞬即就接过糕点吃了起来。   从国公府上轿,至靖亲王府落脚后,谢君劫又被丫头婆子扶着,走过一套套繁复的儒节,直至现在,天已黑尽,她滴水未沾。若不是习武的身体,怕是早就累垮了。   谢君劫吃了两块桂花糕后,疑惑地道:“沁珠,你说,若是每个女子大婚,都得这样行一天的礼节,滴水不沾,那新娘还不得饿死了?”   “哪有滴水不沾呀!别的人家,若不是侯门皇室,礼节都不会太多,待行完礼后,女子在闺房中就可先吃点膳食。若是侯门皇室,女子在进入婚房后,也可先行吃点糕点之类的。”   “那你为何不早点拿给我吃?”   “那不是小姐你也没说嘛,沁珠还以为小姐不饿。”   谢君劫顿了一下,道:“那你现在为何又拿给我了呢?我不也没喊饿吗?”   “那是因为奴婢吃了晚饭有一段时间了,现在饿了。”   谢君劫:“……”   正沉默间,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凌聿靖一身大红喜服,走进房间。眼睛微眯,嘴唇含笑地盯着眼前这个亦是穿着大红喜服,盖着喜帕,坐在床榻的女子。沁珠在这时,静静地退下,小心地把门带上。   听到房门被小心关上,谢君劫心里不由一慌。就算她豪勇非常,但面对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有莫名的慌张。   眼前蓦然一亮,原是盖头被揭开了!   眉如黛,眼若杏,唇如三月桃花,肤若玉凝白脂,唔,确实是一个美人。   “看够了吗?”终究是少女之龄,谢君劫任是再豪气。也受不了一个男子这么看她,更何况,这还是她的夫君,今晚要与她洞房花烛的男人!   凌聿靖缓缓勾唇,“没看够,本王就想知道,本王如此如花似玉的王妃,是如何让南王也吃了暗亏呢?嗯?”   “你终究看到了!?”   凌聿靖没有回答,而是双手环抱,一脸戏谑居高临下地看着谢君劫。就在这时,谢君劫突然向扑去,双手为爪,直直地向凌聿靖抓去!凌聿靖向后微退,一个侧身,便握住了谢君劫的手,一时间,两方皆被对方所缚。   谢君劫笑意盈盈,对着凌聿靖道:“妾曾听闻王爷武艺高强,今日便想讨教一二,望殿下不要怪罪。”   武艺高强?怕京中的传闻并非如此吧!凌聿靖的笑容越扩越大,“那本王就指点王妃一二吧。”   瞬间,双方放手退后。谢君劫伸手将头上的金簪步摇全部摘下,随手丢在了案几上。看着谢君劫的这番动作,凌聿靖低低笑了一下,随即抬步,缓缓向谢君劫走来。谢君劫微微蹙眉,不知道凌聿靖又要干什么。就在这个谢君劫分神的时候,凌聿靖飞身向前,捆住谢君劫的双手,就势向后面的床倒去,两人双双跌入那红罗帘帐里。谢君劫还想挣扎,却闻得耳边一阵温润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别闹了,王妃该歇息了。” ☆、相携入宫去   早晨,清风穿过九曲回廊,轻轻拍着窗纸,转了个弯儿,从红木雕花的窗棂吹进屋里。谢君劫悠悠转醒,霎时,一片大红映入眼帘,谢君劫微微一愣,随即回归平常:是了,她已成婚了。   “沁珠!”   “哎!小姐。”沁珠指挥着一些小丫头,端了水从屏风外走进内间,刚放置好,就看见谢君劫已掀了被子,自顾自的下了床。沁珠遣退了下人,就急忙走过去扶住谢君劫,道:“呀!小姐,您怎么就自己下床了呢!应该等沁珠来扶着你的呀!”   闻言,谢君劫诧异道:“以前我不也这样起床吗?为何今天要你来扶我呢?”   “嗯……小姐,你没有不舒服吗?”   谢君劫更诧异了,“我为何会不舒服?”   ……   “唔,好吧。”沁珠小声嘟哝了一声,抬头道:“小姐,王爷刚派人来传话,说您梳妆完毕后,就要去进宫见礼。”   谢君劫净了脸,点了点头,在梳妆台前坐定。顿时,就有四个丫鬟从门外进入,行了礼之后,就给谢君劫盘发上妆。   “王爷呢?”   “回王妃,王爷已在前厅。”   “嗯,那你们都快一点。”   丫鬟们行礼答道:“是!”   “妾身见过王爷,让王爷久等了。”谢君劫走至正厅,对那个轩然萧立的背影施施行礼。   闻言,凌聿靖转过身,浅浅笑道:“王妃多礼了。”   谢君劫起身,抬眼看向凌聿靖。眼前的男子,飞眉入鬓,面容俊美,一身的月白暗纹回绣锦服,更衬得他温润如玉。但是他的那双眼,却出卖了他。   从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后,谢君劫就发现,凌聿靖虽然时常含笑,但是那笑却不达眼底。若仔细观察,你会发现,那笑容后面,藏着刺骨骇人的冰霜,足以让人心悸。就算是昨夜,他环住自己的时候,那冰冷,也不曾化开半分。也是那时起,谢君劫终于得到自己一直猜测的答案:凌聿靖与她,终究会是陌路!既是殊途,便不会同归!   凌聿靖不着痕迹得打量了谢君劫一番,尔后点点头:“王妃既已梳妆完毕,那便出发吧。”说完,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   谢君劫微微蹙了一下眉,看了看自己穿的服装:没问题呀!她今日穿了一件深纹绣花宫裙,不是很繁重,但也绝不轻薄!头上戴的是王妃该配饰的玲珑雕花步摇,她怕重,其余的,也只是让丫鬟戴了几朵珠花而已,有什么是好笑的吗?虽然凌聿靖有掩饰,但在他转过去的那一瞬间,她还是看见了。谢君劫怀着疑惑,也转身想大门外走去。   上了马车后,凌聿靖就闭眼假寐。谢君劫本来还想问问,进了皇宫之后有那些禁忌需要注意,但看着对方已闭上眼,谢君劫不得放弃了。   听着马车辗过街道发出的辘辘声,谢君劫慢慢地将自己放松了下来。从大婚开始筹备到现在,她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和凌聿靖相处,她也得时时留心,毕竟,大家都不如表面上看上去得那般模样。想到这里,谢君劫心里不由泛起一阵悲戚,只一瞬,便消失殆尽。毕竟,这是世家每个人的宿命,由不得她去悲叹。从生那一刻起,她们便锦衣玉食,受别的同龄人的艳羡,连嫁的也必是身居要职的高官,或皇亲国戚。所以,她们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注定这一生,她们的命,由不得自己把握。   神经一放松下来,谢君劫就不由得分析起那天,在镇仙楼发生的事。那天,她接到密卫的消息,说的是镇仙楼楼主就在白竹轩里,可是,她看见的却是凌聿靖!但是从接到消息到她闯进白竹轩期间,密卫再没有送来任何消息,那就说明,这期间,靖公子并没有离开过镇仙楼!密卫是她一手□□出来的,他们的能力,她最清楚,所以,这个消息不会有假。那对于这种情况,就只有一个解释!   瞬间,谢君劫抬起头,双眼紧紧地盯着凌聿靖。也在这时,凌聿靖睁开眼,看向谢君劫。 ☆、玲珑剔透女   凌聿靖轻笑了一笑,道:“王妃怎么盯着本王,难不成本王脸上有花?”   眼前的这个人,温润儒雅,且又是皇子,从小锦衣玉食地娇养在朱壁深强的皇宫里,怎么可能是江湖中的布衣豪杰!可能是巧合吧。谢君劫压下心中的激荡,抛开那些不切实际想法,“王爷说笑了,王爷面容若天人,妾身瞻仰一下,也属人之常情。”   凌聿靖低低地笑了,这女子,总爱说一些口是心非的话。难道,她不知道,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一丝诚意都没有吗?他的王妃,美确实是美,就今天早上,她盛装见他时,他都被惊艳了。但是,那心,太玲珑了,让人摸不清啊!   “待会儿进宫后,本王会先与你一起去养居殿拜见父皇,之后会有人领你去拜见皇后。”   “养居殿?”   “嗯,携正妃入宫,拜见皇上,都是在养居殿。等这些礼节一完,你便就正式入皇谱了。皇后那边,你若愁于应付,行了礼便可告退,不必与对方周旋。”   额……凌聿靖对他的这个母后,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呀。那看来,当初的传言也有几分可信。   凌聿靖的身母,是云妃娘娘。云妃娘娘在生下凌聿靖后没多久,便殁了,无人知道原因。谢君劫身在世家,听说的便比平常人多一点。传闻云妃用了巫蛊之术,谋害那时还是贵妃的皇后,使其滑了胎。谋害皇子,本就是大罪,如今又与巫蛊牵连在一起,朝中魏将军领头上奏,诛云妃九族。可是,那云妃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人一般,竟没有任何的家人亲族,就唯独凌聿靖这么一个儿子是其亲人。终归凌聿靖还小,且又是皇子,最后,便将其养在了丽嫔宫里。   凌聿靖十六岁时,丽嫔住的暖玉阁突然着大火,丽嫔不幸殁于火中。凌聿靖命大,被救起时,虽被大火烧伤,但其都是皮肉伤,无生命危险。两个月之后,皇上突然下令,封凌聿靖为靖亲王,由于其年龄不够,又无母妃陪其左右,不适合接受封地,便赐了一处府邸,让他在府邸里住。也亏了皇上下的令,虽然让人捉摸不透,但不可否认的是,它让凌聿靖免去了许多麻烦。   但是,对于云妃的死,在宫里就是一个禁忌。当时皇后娘娘为贵妃之位,从属正一品,位分何等之高。且那时掌握边境十万大军的魏将军,是皇后的亲哥哥。云妃独占圣宠,自然会引得其下杀手。奈何皇后势力庞大,身后又有手握兵权、骁勇善战的将军哥哥,不管皇上是如何想的,他都非杀了云妃不可。   所以,这件事,和皇后,有莫大的关联,但在绝对实力的面前,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罪名,只是一个借口,是欲望杀戮的掩盖。   谢君劫浅浅回答:“是。”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外响起一个声音,“奴才见过靖亲王,太清门到了,还请王爷下车换轿。”   “嗯。”凌聿靖淡淡应了一声,便起身下了马车。谢君劫亦掀开车帘,正准备下去时,凌聿靖忽然将手伸了过来。谢君劫一愣,随即展开一个得体的笑,将手搭了上去。不得不说,凌聿靖的表面功夫,做得还是挺到位的。   转乘轿子,一直到宣德门。到了宣德门,就得下轿步行,走进养居殿,不得坐步辇,被传见的皇子大臣,皆是如此。   谢君劫下了轿,与凌聿靖一起,朝养居殿走去。   进了殿门,便是大殿,大殿非常宏大,地上铺了垫子,殿两边,是竖放的案几。而大殿正中坐着的,是掌握着天下的男人,亦是谢君劫的公公,凌聿靖的父皇,皇朝的皇上,真宗皇帝。   “儿臣拜见父皇!”   “儿媳拜见父皇!”   谢君劫与凌聿靖跪在案几下,拜见皇上。   真宗皇帝凌然坐在大殿上,那年近半百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仍是不怒而威的严肃。只听得他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父皇。”   真宗皇帝微微点了点头,转眸看向谢君劫,这谢老国公的孙女,虽不是美得惊艳的那种,却清丽脱俗,也算是翘楚了。   “靖王妃,你现在是皇家的儿媳,那便是姓凌了,以后,要好好辅助侍奉你的夫君。”   谢君劫心中微微一凛,这个皇上,还是对谢家不放心啊,这是在警告她吗?也对,自古皇朝便是与世家牵连在一起,互相牵连,没有那一朝的皇帝,不痛恨世家,毕竟,手握着天下,还得被牵制的感觉,一定不好。   “是,儿媳定当尽心辅助王爷,为国君分忧。”谢君劫故意把皇上改成了国君,这就在向皇上表明其态度,她和凌聿靖是臣,且一直都只会是臣,会为每代国君分忧的臣。不管是不是凌聿靖的意思,但她现在毕竟是凌聿靖的王妃,她说出来的话,皇上定会以为是凌聿靖的意思。当下,皇上就大笑了起来,这个靖王妃,不愧是谢老国公的孙女啊,这般聪明通透,非寻常女子可比。   最后,皇上赏赐了一些东西给谢君劫,谢君劫便与凌聿靖退了出来。   现在大殿的门口,凌聿靖勾起嘴角,看向谢君劫:“王妃还真是聪明伶俐呀,竟让父皇那么开心。”   谢君劫屈身行礼道:“妾只是在为皇上和王爷分忧而已。”   “呵呵,好一个‘分忧’。”凌聿靖负手转身,“本王还有点事,你随宫女去乾华宫给皇后请安罢,等下我会去接你。”   “是。”谢君劫行了一个礼之后,便转身和宫女朝乾华宫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补课,没来得及更新,今天补上>_< ☆、蓦然已深秋   马车内,凌聿靖依然闭目养神,谢君劫也懒得说话,免得自讨没趣。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王爷,王妃,王府到了。”   话音刚停,凌聿靖就掀车帘下去了,随即,谢君劫也下了马车。还未站定,凌聿靖就自顾自大步流星地朝府里去了,看着凌聿靖的背影,谢君劫不由皱眉:这个人又怎么了?   谢君劫随凌聿靖后面走进大厅,刚进去,凌聿靖就转过身,漠然道:“王妃真是好本事,如今竟能替本王决定事宜了。”   谢君劫摈退左右,缓缓行礼,平淡地道:“妾身惶恐,妾身怎敢为王爷决定事情。”   看着谢君劫不卑不亢的神情,凌聿靖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嗤笑一声:“不敢?我看在父皇面前,你不是做得好好的?”   “王爷明鉴,那种情况,本就是皇上故意布局,若妾身不那样说,皇上怎会轻易放心王爷呢?”   顿时,凌聿靖凌厉地看着谢君劫,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用那假意儒雅的笑容面对她,而是以他眼里最真实的情感:冰冷。化不开的冰冷,仿佛能冻结世间的冰冷。   谢君劫保持着行礼的屈膝姿态,一动不动。凌聿靖也没说话,就这样,两人保持着各自的姿态。   许久后,凌聿靖清冷的声音响起:“起来吧。”   “谢王爷。”谢君劫缓缓起身,行了这么久的礼,对于她一个国公府嫡长女来说,真是为难她了。   谢君劫正想行礼退下,蓦然听得凌聿靖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菩提无心,漫道真如’,既然王妃那么喜欢佛道,那便下去抄两卷佛经罢。”   谢君劫:“……”   回到房间后,谢君劫就让沁珠拿来了佛经,铺开宣纸,动手抄经。   沁珠看着自家小姐抄佛经,不禁疑惑问道:“王妃,您怎么想起要抄佛经了呢?”   谢君劫微微低叹了一句,“只怪自己多嘴啊!”   “啊?什么?”   “没什么,就是昨夜我与你说话时,用了一句佛偈,正好被小人听了去。”   “嗯?这与您抄佛经有关系吗?”   谢君劫看向沁珠,突然笑了一下:“就是因为昨夜说的那句佛偈,我今天就突然想抄佛经了。还有疑问吗?”   看着自家小姐的笑容,沁珠立刻摇头笑道:“没有了没有了!那小姐你先抄着,我去让下人给您备点糕点。”   “去吧。”   这丫头,还是如往常一样,一遇见她心情不好,就开溜了,谢君劫微微摇了摇头。随后,低头看着案几上的佛经。其实,关于佛法,她不是很沉迷,但是佛法里的一些意境,她觉得很高深,有些观点,也别有洞天。在人至迷茫时,参悟了其中一两句,便能洗涤自身,重找自我。   佛法至前朝时便已传入中原,相传,那时有一个王爷非常信佛。再之后,还有一朝皇帝派人到西域求经,带回来了一部名为《四十二章经》的佛经。之后,佛法便在中原传播开来,直至如今,佛法也被一直延续了下来。   佛经,传说是佛说过的话,被佛的弟子记录了下来。在早期,这些佛经,都是由梵语记录的,后来当权者下令培育译经人才,进行译经。   至前朝起,译经就是一件盛重的事。译经前,译经的人得先沐浴更衣,焚香叩拜,行完礼节后,就集于译场,之后再进行译经。   早期的译经方法多是格义,用玄学比附佛学,以“本无”译“真如”,以“道”译“菩提”,以“无为”译“涅槃”。   佛学中有一派名般若,其中又分六家七宗,分别是:本无,即色,识含,幻化,心无,缘合,本无异。僧肇大师曾立了三意:本无,心无,即色。后又有一位叫竺道生的大师,参悟出:一阐提成佛。相比之其他佛理,谢君劫其实更倾向于这个佛理。竺道生大师,心怀苍生,慈悲为怀,不愿芸芸众生受苦、受困于红尘,便悟出“一阐提成佛”,度化世人。给世人一个悔过与回头的机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万物未尝无,无心于万物”,心无物,便万般皆空,那么,要是心有物呢?这芸芸众生啊,有多少人能超然物外呢?   谢君劫不由嗤笑了一下,终究,自己的心不纯明,又怎能参悟佛偈,不过是浅浅了解罢了。   窗外蓦然起风,卷起一地落叶,深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做不到固定的时间更,但是,我会坚持更的! ☆、是有红颜否   深秋梧桐雨,淋湿芭蕉树。   谢君劫搁下笔,便听得外面细雨绵绵,点点滴滴的雨声敲着石阶,发出“嗒嗒”的响声。谢君劫微微凝了一下:唔,这竟是下雨了吗?   “沁珠。”   “王妃娘娘。”沁珠从屏风外进至内间,“王妃可是饿了?需要用晚膳吗?”   谢君劫点点头,“你不说还不觉得饿,你说了之后,却是有点饿了。”   沁珠唤来其他的小丫头,去准备膳食,便转过身为谢君劫收拾案几,道:“王妃能不饿吗?您从宫里回来就抄佛经,一直抄到了现在,呐!您看,天都黑了呢!”   “天黑了?”谢君劫朝窗边望去,墨黑浓厚,烛焰摇晃,天,确实黑了。“沁珠,外面是下雨了吗?”   “回王妃,是的。这雨从酉时一刻便开始下了。”   沁珠扶着谢君劫起身,为谢君劫净手,谢君劫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了。”   “戌时?王爷那边可有差人过来传过话吗?”   “嗯!王爷那边传话过来,说今天公务太多,不能陪您用饭了,还说,王爷晚上会睡在书房,让王妃您不用为他留灯了。当时看王妃抄得认真,便没有打扰您。”沁珠愤愤道:“王妃,您说王爷这样是什么意思嘛!您们才刚刚大婚,他就睡书房,这不是让王妃您难堪吗?王爷他怎么能这样!”   谢君劫扬起嘴角,“怎么能这样?他这样已是做到仁至了,至少,大婚那晚,他去了婚房。”   沁珠不由纳闷,“难不成,王爷他原是不想去婚房的?可是……”   “好了,沁珠,服侍我用膳吧。”   这时,丫头已摆好饭菜,留了两个立于房中,其余的都退下了。沁珠也适时打住,服侍谢君劫用膳。   窗外的雨,仍旧细细地下,这一下,竟至天明才停了下来。   谢君劫晨起梳妆,用了早膳,便让沁珠将这府里的管事妈妈们和一些丫鬟叫了过来。她既是王妃,那有些东西她还是要接手的,虽然她不在意,但身为王妃,有些威信,她还是要立的。   没一会儿,院落里就站满了人,谢君劫从屋里出来,众人屈膝行礼:“给王妃娘娘请安。”   谢君劫看了一下众人,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王妃。”   “这府里,负责内院女眷的是那位妈妈?”   这时,一位妈妈从人群里屈身向前,走至谢君劫的身前,道:“回娘娘,是奴婢。”   谢君劫点点头,“嗯?你是?”   “奴婢姓陈,府里的人都叫奴婢陈妈妈。”   “陈妈妈,你来府里多久了?”   陈妈妈低头回道:“回王妃,奴婢在府里已三年了。”   “嗯,那王爷在府里,可有其他的……嗯,红颜吗?”谢君劫问着,不由停顿了一下。她在府里,也没有听到凌聿靖有妾室,但是凌聿靖也是个正常男子,要有通房丫头也实属正常。可通房丫头这种身份很尴尬,况她刚来府,也不了解,故要先问清楚,到时碰见了,也应区别平常丫头对待。   那陈妈妈低头回了一句:“王爷不近女色。”   ……   谢君劫楞了一下,随后道:“嗯,我知晓了。”待陈妈妈退下后,谢君劫对众人道:“将你们的姓名和管理的事项与我报一下罢。”   众人又答了一声:“是!”   沁珠令两个小丫鬟抬来了一个贵妃椅,谢君劫坐在上面,听下面的人一一上报。   书房里,来恩向凌聿靖行礼道:“爷,王妃现在将管理府里各项事宜的下人一一宣去红樱院问话。”   “哦?”凌聿靖放下文书,揉了揉眉心道:“嗯,她既是王妃,这府里也是该归她管。来恩,你命人将府印送至红樱院罢。”   来恩抱手行礼,“是!王爷,王妃还问了一些关于您的问题。”   凌聿靖勾起嘴角,道了一句:“她问了什么?”   来恩脸上呈现了一抹不自然的神情,“王妃问王爷在府上可有其他的红颜。”   闻言,凌聿靖低低地笑了,这女子啊,是该说她直率豪气还是心机深沉呢? ☆、水阁亭品茶   清晨,谢君劫娉婷而立在院落里,静静凝视着这傲立于风霜中的菊花。深秋的凝露立于花尖,在晨光微曦中,绽放出别样的光芒。   沁珠从院门外行至谢君劫身侧,行礼道:“王妃,宫里有旨传来。”   “嗯?说了什么?”   “好像是皇上下令派王爷离京去干些什么事。”   谢君劫转身,看向沁珠,“离京?可知是什么事?又要去何处呢?”   沁珠摇摇头,“不知道。”   “嗯,好了,我知道了。”   “小姐,等下便回门了,王爷已安排好马车候于府门口。”   谢君劫点点头,“那收拾一下,便起身吧。”   “是。”   巳时三刻,谢国公府。   谢君劫一下马车,就看见谢老国公立于府门前,与凌聿靖说着话。谢君劫快步走了过去,向谢老国公盈盈一拜,“孙女给爷爷请安。”   谢老国公急扶起谢君劫,道:“王妃快起来,老臣不敢当啊。王爷王妃,请进府吧。”   谢君劫起身,随即便与谢老国公一起进府。后面,浩浩荡荡地跟了一群下人。   进府后,谢老国公邀凌聿靖于院中的水阁亭里品茶,凌聿靖欣然应邀。谢君劫作为靖王妃,自然是随凌聿靖一起。   亭子建于府里的湖水上,亭子周围,有珠帘而垂,亭子的飞檐下,挂了一串风铃,风铃迎风而响,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那是谢君劫十岁那年,谢老国公抱她挂上去的。   想起往事,谢君劫微微扬起嘴角。清风徐来,掀起她的青丝飞扬,明眸皓齿的女子,在光晕下安然静好。凌聿靖回眸,看见的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王爷,妾与谢老国公有几句体己话说,先失陪一下。”谢君劫跪在垫子上,低头向凌聿靖行礼道。   凌聿靖手执瓷杯,浅闻着茶香,淡淡“嗯”了一声。   “谢王爷。”   亭子外,谢君劫与谢老国公立于假山旁,假山庞大,正好遮住亭子。谢君劫深深行了一礼,“君劫给爷爷请安。”   谢老国公扶起谢君劫,“快起来。”随后叹了一句:“君劫,你传来消息说,你要去廊州?”   谢君劫点头道:“是的,爷爷。暗卫传来密信,说靖公子已去廊州。”   “可密信里也说,这次的消息得来的太蹊跷,也许是那个靖公子故意放出来的也不一定。君劫,爷爷不想你卷入世家。”   谢君劫摇头道:“爷爷,君劫知道您担心我,可是,我是谢世家族之女,便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如今谢家金玉其外,孙女不想爷爷再受累。   谢老国公看着谢君劫,这个孩子,是他一手带大,他自是知道她的性格,坚强而又固执。当初,他带兵征讨北漠,他的大儿子,也就是谢君劫的父亲为左前锋随他出征,可谁曾想,那次天降大雪,他们带的军资设备不够,将士被冻,战斗力大降。北漠大军大举来袭,他们浴血奋战,而谢君劫的父亲,也死在了那场战斗中。消息传回京城,谢君劫的母亲用三尺白绫,随谢君劫的父亲而去,丢下了那时还是孩童的谢君劫。   随着时光的穿梭,谢君劫越长越娇俏,性格越来越坚强,也越来越机敏,心却越来越冰冷。谢老国公微微叹了一句,他还是没法让这个孩子无忧无虑的成长啊。   “廊州月前受了水灾,朝廷拨了赈灾款下去,但竟还有民众暴动,所以皇上派了靖亲王前去督促赈灾。你是想这个时间离开吗?”   谢君劫点点头道:“孙女确实是这样的想法,但是,却没想到,凌聿靖去的也是廊州。”谢君劫又道:“朝廷拨了赈灾款,却不见其效,反而还有灾民暴动,那就说明地方官损公肥私。自古便有强龙不压地头蛇一说,更何况,如今党争激烈,又有多少地方还未卷入其中?他们一个个的,背后都牵连甚多。皇上还真是一点都不疼惜凌聿靖这个儿子呀,这种得罪人又危险的事,还是毫不犹豫的派给了凌聿靖。”   闻言,谢老国公没有说话,随后拍了拍谢君劫的肩膀,道:“君劫,你还是别去了。靖亲王并非他表面的这般温润无势,只怕会被他发现什么,于你有害啊。”   谢君劫摇摇头,“爷爷,无论怎样,廊州,君劫定是要去的。您放心,我的身手,自保绰绰有余,而且还有密卫,到时,我会避开凌聿靖的。”   看到了谢君劫坚定的态度,谢老国公只得微微叹了口气。   回到靖亲王府后,凌聿靖破天荒地在红樱院用了膳,这个行为让谢君劫感到云里雾里的。饭后,谢君劫为凌聿靖倒了一小盅清火消化的汤。凌聿靖浅尝了一口,看向谢君劫,淡淡地道:“前日父皇下旨,命我去廊州一趟。”   谢君劫微微愣了一下,所以,他这是在给她交待吗?那,她又该说些什么?   “额,哦!”最终,谢君劫只吐了这么两个字。   ……   凌聿靖刚刚好一点的脸色,瞬间又变冰冷了。最后,他冷冷地甩下一句“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望王妃打理好王府”便走了。谢君劫不由愣了一下:这个人,怎的这么奇怪,动不动就翻脸! ☆、齐齐往廊州   第二日,谢君劫早早地起床梳妆,刚搁下眉笔,沁珠便走了进来,行礼道:“王妃,王爷已在府门口了。”   谢君劫点点头,“那我们便出去吧。”   靖亲王府门口,凌聿靖正要上马,来恩就走近行礼道:“王爷,王妃来了。”   “哦?”凌聿靖转身,便看见谢君劫遥遥走来。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绯红的宫装褶皱裙,长长的裙摆垂在地面上,随着步伐,一步一步地摇曳着,娉娉婷婷。   谢君劫上前,微微屈膝半蹲行礼道:“见过王爷。”   凌聿靖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起来吧。”   “谢王爷。”谢君劫娉婷而立,声音柔柔地“王爷此去,还望万千珍重,妾在府中等您回来。”   闻言,凌聿靖挑了一下眉,道:“还以为你不会出来。”   谢君劫一愣,“王爷是妾的夫君,于情于礼,妾都必须出来拜送王爷。”   凌聿靖没有回话,谢君劫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便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来恩上前,行礼道:“王爷,得出发了,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驿站了。”   凌聿靖点点头,转过身,抓着马鞍,在要上去时,转过头来对谢君劫说了一句话,那声音清清淡淡的,好似涉过皓月星辉,从湖面趟过水珠,顺流而来。   “你不必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闻言,谢君劫抬眼,望着凌聿靖策马而去的身影,谢君劫抿了抿嘴,心里的某一处,好像起了涟漪。那死水一般的湖心深处,好像被一阵微风拂过,竟慢慢流动了起来,甚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竟慢慢的,似要把人吞没一般。   停了一会儿,谢君劫抬腿转身,向府里走去,身后,跟着一众丫鬟。   回到房间,谢君劫便吩咐沁珠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沁珠将包袱放置案几上,向谢君劫行了一礼,道:“王妃,东西都收拾好了,令牌也一起放在了里面。马匹在城北门口,您从这坐马车到城北城门,会有人为您安排好的。途中的各个驿站,也有人接应您。”   谢君劫点点头,“嗯。沁珠,这一次你便不用陪我去了。王府到时会有王管家打理,你需要做的,就是拦住那些要来见我的人,还有,照顾‘生病的王妃’我,知道吗?”   “可是王妃,沁珠不放心您的安全。”   “不是还有密卫吗?况且,你身手也不行,也保护不了我。”   “可是……”   “好了,沁珠,你家小姐的身手你还不放心?这一次,我只是去见人而已,不必担心。”   沁珠咬了咬唇,道:“是,王妃。您什么时候动身?”   谢君劫沉吟了一下,道:“今晚吧,那样可以避免耳目,况我得避开王爷,便晚他一些时候吧。”   夜晚,是平常人一天生息活动的结束,也是一些人行事的开始。   马车在城北的月来客栈前停了下来,谢君劫掀开垂幕,下了马车,朝客栈走去。马车,立即掉头离开。约一刻钟时间,谢君劫一身男装,化成了小厮模样,从客栈后走了出来。这时,有人牵马过来,向谢君劫行了一礼。谢君劫翻身上马,策马向城门奔去,单手出示令牌,出了城门。   云州与廊州接壤处的驿站内,凌聿靖在案几旁,翻看暗卫送来的关于廊州的奏报。此次灾民暴动,确实是地方吏治不清,但是,这些官吏,若动起来,必定阻碍重重。   “若雪到何处了?”   来恩行礼道:“禀爷,若雪公子已至廊州。”   凌聿靖随手将折子丢在案几上,“嗯,他这次来得倒是快。”   “爷,来恩不明白,您为何让若雪公子去廊州?”   凌聿靖叹了口气,“并非是本王让他去的,是他得到消息,碧水在廊州出现过。”   来恩疑惑,“爷,这碧水是何人?”   “碧水?她是若雪这一生的劫。”那个女子,是凌聿靖见过,最纤尘不染的人,仿佛,不是烟火一般。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就算是若雪那样出色的男子为其奋不顾身,她亦不为所动。但是,她已失去音讯多时,这次,竟会在廊州境内有她的消息。凌聿靖勾起嘴角,这廊州,也许会热闹非常呢! ☆、花楼遇若雪   两日之后,凌聿靖到达了廊州,谢君劫亦在廊州的客栈里住了下来。   这日,天朗气清。   谢君劫一身男装天青锦服,头发冠束,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手执白瓷酒杯,头微微摇晃,眼睛微闭,听着楼下传来的咿咿呀呀的二胡曲,那模样,宛若一副慵懒风流的贵公子一般。   楼里,有许多的富家公子和达官贵人,都在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每个地方都一样,有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也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贫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谢君劫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凌聿靖如今已至廊州,面对这些人,他定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个人,可不是外表那般温润可欺呢!   廊州,遗梦楼,靖公子。思绪微动,楼上珠帘乍起,待帘静不动,那窗边的木椅上,已无半分人影。霎时,珠帘又飘了起来,似有风起。   遗梦楼,廊州最大的花楼。谢君劫站在楼前,打量着这栋楼阁,花灯挂满了楼阁的每一个角落,二楼的扶栏旁,站着一些衣着鲜艳的女子。楼阁的檐下,挂了些许的铃铛,微风徐来时,铃铛便响了起来,伴着歌女莺莺的歌声,让人觉得缥缈朦胧,美到极致。   谢君劫收了眼光,抬腿向楼里走了进去。楼里,金光闪闪。一楼的大堂里,搭了个台子,上面正有一个清新如芙蓉的女子素手抚琴,台下的案几前,坐满了形形□□的人。谢君劫点了一间上房,随手指了一个女子,便向楼上走去。   走进房间,谢君劫侧身在案几旁坐下,那女子嫣然笑着屈膝跪在案几前,为谢君劫倒了一杯酒,柔柔地道:“公子,奴家为公子弹一曲如何?”   谢君劫垂下眼帘,抹去心中的那丝不自然。执起酒杯,缓缓饮了一口,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闻言,女子用手巾轻掩嘴唇,低低地笑了起来。女子婀娜多姿地抱起古筝,轻挑慢捻地拨着琴弦,拨一弦便朝谢君劫羞涩一笑。两刻钟之后,这女子竟还是这样,边拨琴弦边对谢君劫笑靥嫣然。谢君劫看了一眼天色,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对那女子道:“姑娘,过来陪在下喝一杯如何?”   女子缓缓放下琴,踱步而来,对谢君劫笑道:“公子让奴家喝,奴家就喝。”说完,举杯饮尽。谢君劫正想说些什么,那女子竟伏了过来,还吃吃地道:“公子,让奴家伺候公子更衣吧。”   谢君劫勾起唇角,“这样甚好。”   闻言,女子笑得更柔媚了。双手向谢君劫的衣口伸去,还未触到衣口,女子便晕了过去。谢君劫起身拂了拂衣袖,便大步地朝门外走去。   谢君劫行至一间雅阁前,抬手敲了敲门,不久,门内传来一个温润清柔的男声,“何人?”   闻言,谢君劫推门而进,反身将门关上,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屋内的人,对谢君劫的闯入,竟没有丝毫的诧异。只闻得那清润的男声再次响起,“姑娘一个女子,来到遗梦楼已是不合礼数,如今又闯入男子的雅阁,更是于礼不容。”   谢君劫微微挑眉,这靖公子的眼光,果然毒辣,竟一眼就看出她是女子。谢君劫转过身子,看向屋内之人。   那是怎样惊艳的存在呢?谢君劫也说不上来,只是眼前的这个男子,温润的不像话。他一身白衣锦服,就立在那里,目光中微微带笑,五官如女子般精致,又比女子多了一些男子的深邃。他的身上仿佛散发着幽光,温沐着每一个人。他的温润不像凌聿靖那般,凌聿靖的温润是表像,而这个男子,仿佛就是一块玉,由内至外,温润至极。   谢君劫上前,行了一礼道:“突入公子雅阁,打扰了公子,是君劫唐突了,但君劫听说,公子对陈郡一带的茶叶布庄生意很有兴趣,便前来与公子做一笔交易,公子意下如何?”   若雪看着谢君劫,没有回话。今早,凌聿靖让暗卫来报,让他戌时三刻到遗梦楼,有事与他商谈。可现在已至亥时,却不见凌聿靖身影,若雪就隐隐觉得这事不对。果然,这时候谢君劫就闯了进来。   陈郡一带,自前朝起,便是谢氏世家盘踞之地。凌聿靖曾对他提起过,陈郡此地不仅物产丰富,更重要的是这里连通各地,是一个建立联络点的最佳地点,其作用不在小。如今一个自持陈郡有利条件来做交易的女子,仔细一想便不难猜出,她定是谢家之人,而阿靖却不愿见她,那就说明,这个谢世女子与阿靖认识。她自称君劫,阿靖新娶的谢世长女,好像就叫谢君劫呢!   若雪暗暗轻叹:这个凌聿靖,早知道自己的王妃要来,便将他推了出来。   过了半响,若雪启唇说道:“姑娘是来找少阁主的吧?他未在这儿。”   “你不是靖云阁少阁主,靖公子?”   “不是,在下是靖云阁内的一个属下。”   闻言,谢君劫蹙眉,转身离开,手至门栓时,谢君劫骤然转身,眼光凌厉的看向若雪,道:“你们少阁主既然不在,那你在这儿干什么?”   面对谢君劫的逼问,若雪也不急,抬手行了一礼道:“公子说这几日会有很多人来找他,让属下在这儿告知,他并不在此处。姑娘,你是今日第十五个来到此处的人。”   谢君劫沉默了一下,复抬头道:“麻烦告诉你们少阁主,若还对陈郡有兴趣,便请出面一谈。”   若雪抬手答了一声,“姑娘放心,在下定会转告少阁主。”   谢君劫点了一下头,便转身推门离开。待谢君劫离开后,若雪淡淡道了一句:“给靖云阁少阁主主传信,说我在这儿等他。”话音落下,没有人回答,只有那帘幕微微摇了一下。    ☆、至死方可休   客栈内,谢君劫负手而立,在她的身后,半跪着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传令下去,查出今天在遗梦阁雅阁中的人的身份。”   “是!”   “还有!”谢君劫转过身,对着地上跪着的密卫道:“再查一下,靖公子的行踪。”   “是!”话音落下,房间里已不见人影。   谢君劫走至窗边,极目向墨黑的苍穹眺去。已是秋末的凉风,迫不及待地从窗户吹了进了,纷乱了谢君劫的发丝。想起那个轩然而立于雅阁中的温润男子,谢君劫眼睛微眯,他绝对不只是靖云阁中的一个属下!破绽太多了,第一,一个属下绝穿不了上好丝绸质地的衣服;第二,他对人的态度,完全没有一副属下的模样;第三,直觉!谢君劫觉得,那样的男子,不该也不会是一个属下。那样羽扇纶巾、温润如玉的男子,定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只是不知,他究竟是何人。不过,他既然出现在雅阁,还自称是靖云阁中人,那么,他定与靖公子有关系。   遗梦阁的雅阁中,若雪看着眼前执杯而呷一派潇逸的凌聿凌,缓缓启唇道:“阿靖,你为何让我来见你的王妃?”   凌聿靖放下酒杯,回道:“我知晓她会来,但没想到会那么快。想必,她定是对那个歌妓动了点手脚。”凌聿靖抬眼望着若雪,“兰方州还未到达廊州,正好,你在这里,便由你来替我出面。”   闻言,若雪没有立刻回话。过了一会儿,才浅浅说道:“她是你的妻子,如今她要与你合作,你也想要陈郡一带,你何不对她说明你的身份?”   凌聿靖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间。”   “你是否,还未忘掉姬菁菁?”   “阿雪,我当初既然没有毁掉这桩婚事,而且,还八抬大轿迎娶了君劫,那么,她便是我这一生要守护的妻。至于菁菁,她与我,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无半点干系了。”凌聿靖又道:“现在,我要做的事,还未成定局,我不能骤然把她牵连进来。”   “那为何,你还要我替你出面与她周旋?”   “因为,我要毁了这片江山,陈郡之地,我不得不要。有了陈郡之地的优势,我所有的计划,都可以实施了。而君劫,她是个聪颖的女子,想必,她对你的身份都已有所怀疑了。你可以阁中分堂主的身份与她商量合作之事,这样,她必定会打消疑虑。”   若雪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会帮你,只是阿靖,你果真,决定了吗?”   闻言,凌聿靖神情冰冷,不带一丝温度地道:“为了天下而杀害一个深爱自己的女子,他既然那么在乎这片江山,那,我就偏偏要毁了它!”   那,我就偏偏要毁了它!后来,凌聿靖每每想起自己说出的这句话,都会微微轻叹,那时的自己,鲜衣怒马敢毁天灭地,但终究,太年轻了。不历过凡尘万千,怎会明白,世事,皆不会如人意,也不会尽由你掌握,就算,你坐拥天下。   若雪觉得,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个结,解不开,化不掉。阿靖的结是他母亲靖云夫人的惨死,而自己的呢?应该就是她了吧,她不仅是自己心中的结,还是命中的劫。   凌聿靖为若雪倒了一杯酒,道:“阿雪,你来早早地就到了廊州,可有寻着她?”   若雪摇了摇头,道:“确有打听到她在廊州东山出现过,可是,却找不到她现在何处,只能确定,她还在廊州境内。”   “阿雪,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弃了。她既然都那般无情,你为何还天涯海角地去寻她呢?”   闻言,若雪温雅的眉间,似轻轻地沾上了淡淡的哀戚。“阿靖,你母亲是你的心结,她亦是我的心结。当初建立苍雪阁本就是为了寻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消息,我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一生,至死方休!    ☆、似有故人影   风刮过脸庞,隐隐作痛,终究,冬天还是到了。   谢君劫坐在红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信条,微微蹙眉,随后,转向地上半跪着的密卫道:“这张信条,是在那儿得到的?”   密卫答道:“回小姐,这张信条是我们的人在城外的城隍庙中得到的。”   “城外的城隍庙?”   “是的,今天,负责乔装在明处打探消息二虎按惯例去寺庙打探,在他进入庙中后,一只飞镖从门外射进,将这张纸条钉在了墙壁上。二虎觉得不对劲,就将纸条交了上来。”   谢君劫凝眉缓缓道:“靖云阁,竟然能知道我们的行动过程,不愧为江湖第一大帮。”   密卫疑惑,问道:“小姐怎么确定他们是提前知道我们的行动过程?也可能是派人一直跟踪二虎也不一定。二虎的功夫不好,要是对方轻功厉害,二虎也发觉不了的。”   闻言,谢君劫摇头,“不会是跟踪,若是跟踪,过程中对方有太多的机会以各种方式将信条交到二虎手中。而用飞镖将纸条送到二虎面前,这种行为,太过冒险,容易暴露,而且,若是当时城隍庙有路过休憩的农夫有怎么办?”   密卫思考了一下道:“那小姐,既然有那么多的风险,对方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提前知道我们的人的行踪,却还要冒险以这样的方式传信,只能说,这个人,当时很急忙,就像是……就像是他中途突然收到什么重要的消息,必须离开,所以才慌忙地将纸条以这样的方式送到二虎的手中,城隍庙,只是他正好选的一个地方罢了。”   “那这么说,小姐,这张纸条上的内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   “嗯。”谢君劫点点头,转身走到烛台,将纸条放在烛焰上,燃烧殆尽。“三日后,午时,廊州西山五里亭,你下去准备吧。”   “是!”   “对了!”谢君劫回过身来,道:“不用安排太多人,这一次,只是去交洽而已。”   “是!”   密卫离开后,谢君劫蹙眉凝思:靖云阁是发生了何事,竟会让送信之人折身离开?若对方没有突然离开,那么,他会在何地将消息送到自己的手上?又会以怎样的方式?那,他又会顺势查出多少东西呢?比如……谢家密卫!谢君劫顿时抬头,眼睛微眯!   “阿雪,今日未时,你是收到了关于她的消息了吗?”凌聿靖坐在案几前的席子上,抬眸看着窗边萧索而立的若雪。   若雪今日仍是一身白衣,只不过,那风华绝代的气韵中,多了几丝落寞与孤独。“我虽未摸出他们的组织人,但你要传递的消息,她定会接到。至于查清谢家的密卫一事,你让兰方州或者你阁中其他人去查吧。”   凌聿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阿雪还是这样,只要是关于那个女子的事,他便会立刻冷若冰霜。作为好友的他,自然不会在意。可是,他担心,若雪这样下去,会变得疯狂,走火入魔。   “阿雪,这件事我会让别人接手的。你这次去,见到他了吗?”   闻言,若雪转过身,朝凌聿靖摇了摇头。“阿靖,我都不确定,她是否在这儿。”若雪像想到什么了一样,盯着凌聿靖急促地道:“你说,她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也是,她那么冰清玉洁,她……”   “阿雪!”看到若雪这样语无伦次的模样,凌聿靖用内力沉沉地低吼了一声。   若雪呆滞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过来,目光又回到了如往常般的温和无争,刚才那个偏激迷茫的人,好像与他无半点关系。   “阿雪,你先回房休息吧,廊州知州找的这个地方挺安静的,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人去打扰你。三日之后五里亭约定的事,我们今天就不谈了,先放一旁。”凌聿靖说完,若雪便点了点头,随即开了门就走了出去。   “来恩,你安排几个暗卫去查一下碧水的行踪,还有她来廊州干过那些事见过那些人。”   “是!”   “对了!”来恩正准备退下,凌聿靖又开了口:“查的过程中,可以适当透露我们的身份,江湖靖云阁中人。”   闻言,来恩疑惑地看向凌聿靖,道:“爷,我们为何要向对方暴出我们的身份,这很危险啊!而且一旦……”   “不用多说,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办吧。”   “是!”   来恩走后,凌聿靖皱着眉头,碧水,若你对若雪存有半分情意,希望你收到消息后,能过来见我一面。    ☆、油纸伞下人   三日后,廊州西山五里亭。   亭外,冷雨在细细地下。这雨,从清晨便开始下了,到现在,已点点滴滴,敲得亭前的青石阶梯“嗒嗒”地响。   已是入冬的天,谢君劫穿了一件白纱纺织的绫罗裙,外披妃色绣花的斗篷,凌然而立于亭中。因为是步行上的山,所以那白纱的裙摆上浸了一些泥渍。她今日之所以未穿男装,而是以女装前来,是因为为了给对方一个合作的诚心。   约莫过了一刻钟,亭外十里处,依稀有人影走来,步履矫健,沉着而行。谢君劫抬眸看去,只见一身青衣,那人撑了一把油纸伞,缓缓走了过来。待近了,那人收了纸伞,进入亭子,清润的声音响起:“在下来迟了,让姑娘久等了。”   巧笑倩兮。谢君劫勾唇,这个词,用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男子,合适得正好。男子满眼笑意,腰间别了一只玉萧,向谢君劫行了一礼。谢君劫施施还了一礼,道:“我也是刚到不久,你叫我君劫就好。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是靖云阁分堂堂主,兰方舟。”   闻言,谢君劫挑了一下眉,看了一眼兰方舟腰间的玉萧,“江湖人称‘萧一绝’、四公子之一的兰公子?”   兰方舟豪气一笑:“那是江湖人赏在下一个面子罢了。”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吧。兰公子今日过来,想必是代替靖云阁来与我谈合作的事宜吧。我的要求是,要靖云阁动用其财力及江湖人脉,让皇上不得不重用我谢家。”   兰方舟并未立即回复谢君劫,而是单手对着石凳子向谢君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谢君劫微微凝眉,随即走过去坐下,随后,兰方舟也在谢君劫对面坐下。   “我们靖云阁是江湖帮派,而且,嗯,君劫你自己也说了,我们的人脉是江湖人脉。那么,我们又怎么能插手朝堂之事?”   “既然我说出这句话,那我必定有理由。靖云阁虽在江湖,但其势力却蔓延交错,去年新上任的御史许州恐怕也少不了你们的推波助澜吧?”   闻言,兰方舟轻轻咳了一声,这少阁主夫人真的不简单呀,真如阿靖说的那样,心思玲珑剔透啊。“额,听闻君劫姑娘已嫁入靖亲王府,为何不让靖亲王帮忙呢?”   谢君劫冷冷道:“他不受皇上重视。”   “那也不一定无势力,作为皇子,他能活到现在,而且,还被封亲王,必定不是外表这般模样。”   谢君劫喃喃道:“我不想与他又过多的牵扯。”   “什么?”   “没什么,那兰公子,我提出的要求,你们是否答应?”   兰方舟自然是听见了谢君劫所说的话,不由暗想:看来,阿靖的佳人,心不怡他呀!“自然是答应,那我们想要的?”   “你们的人到了,我的人定会立刻与你们交接。”   “爽快!那,从此我们的交涉点便是京城的镇香楼。”   谢君劫点头道:“好,那联络人是?”   “到镇仙楼,向掌柜报我的名字即可。”   “好。”谢君劫抬眼望向亭外,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既然已谈好,那君劫就先告辞了。”   兰方舟亦起身,对谢君劫行了一礼,谢君劫点头回礼,随即行至亭前,撑开纸伞,走进了雨幕里。娉娉婷婷的姿态,绰绰约约的身影,在雨幕里渐行渐远。   兰方舟收了目光,低低笑了几声,随即摇了摇头,撑开纸伞,大步离开了。    ☆、细雨起薄雾   细雨起薄雾,油纸伞下行人路。亭前娉婷影,问卿缓缓去何处?锦扇开复合,月白青衫湿,回眸庭前霜成露。   谢君劫撑着油纸伞,走到西山古道上,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马车旁向谢君劫走了过来,抬手行礼,“小姐!”   “嗯,走吧!”谢君劫稍稍停下步子点了点头,随即便朝马车走去。小厮接过谢君劫手中的纸伞,待谢君劫进了马车后,便收了纸伞。随后,侧身轻轻一跃上了前室,驾车离开。   谢君劫进了客栈后,马车便掉头离开了。谢君劫刚走进房间,密卫便随后而至。   “查到了?”谢君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了一口。   “是的!”密卫弯身行礼道:“那白衣公子不是靖云阁中人,而是苍雪阁阁主、四公子之首的若雪公子。”   “哦?”闻言,谢君劫挥开眼帘,睫毛随着眼帘散成了一面扇面,茶香水汽氤氲在睫毛前,显得一副朦胧画面。“传言,若雪公子与靖云阁阁主相交甚好,那由此看来,此言非虚。”   密卫又抬手行了一礼,道:“那为何那日若雪公子要对小姐说他是靖云阁中人呢?”   “受人之托。”谢君劫放下茶杯,缓缓吐出这四个字。“不过,略显仓促,毕竟,我们总会查出他的身份。当初消息来报,靖公子在房间里,但我进去时,却是苍雪阁阁主,而且,他还对我撒了一个事先并未安排好的谎,”谢君劫看向密卫,“你怎么看?”   密卫沉思了一下,道:“属下觉得,靖公子有意躲避小姐。”   “嗯,”谢君劫微微点头,“一开始,我不太确靖公子是否真的在廊州,毕竟他行踪莫测,更何况,这次的消息得来得那么容易。但现在,出现了那么多端倪,靖公子必定也在廊州!”谢君劫微凌脸色,对密卫道:“下去查一下若雪公子的行踪,既有关联,必定会联系,我倒要看看,这靖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是!”   已是黄昏,那细雨淅淅沥沥,竟半分要停的意思都没有。一阵风起,案几上的烛焰摇晃,似婀娜多姿的舞女在扭着腰肢,也像风烛残年的老人,颤颤巍巍。   “来恩,今日去了衙门一趟,有何发现?”开口时,凌聿靖将指间的黑子放在棋盘上,若雪拾起一枚白子,亦落了下去。   来恩立于一旁,回话道:“爷,这廊州的吏治,确实是糟糕至极。今日衙门前聚了许多受灾百姓,要求官府开仓放粮,但官吏丝毫不理,廊州知州吴威更是从未现过身!一些灾民是在是饿急了,便去抢街上的米铺,衙门竟然派兵去镇压,伤了许多老百姓。”   闻言,凌聿靖用力揉捏着手中的棋子,因为用劲过大,那修长的手指瞬间骨节分明!“看来,我得尽快动手了。”凌聿靖勾起唇角,眼中确实冷意凛冽,“来恩,可查到下拨的赈灾银在何处?”   “回王爷,在吴威家的密室里,我们的人也是在吴威进去时查到的。”   “不是自己的东西,得到了自然会经常去查看。可有找到他们一行人私吞赈灾银的证据?”   来恩摇头,“爷,他们的交易很密切,知州与太守,都慰,知县甚至于县丞都有勾结,所以朝廷才会听不到任何风声。”   凌聿靖将手中的黑子丢进棋罐,没有说话。若雪看了凌聿靖一眼,亦将手中的白棋弃了,随手在小木几上拿起一块手帕净手,随即缓缓道:“既然有那么多人涉及贪污,那么,定然也难以分配。现在所有的银子都在吴威家,那么,他们便定有其他的协商。如果是你们,你们在与他人达成协商后,第一件事会是什么?”   “留下一个把柄,让每个人手中都掌握住!”来恩立即答道。   若雪淡淡笑道:“是的,为了防止叛变,大家都会立个字据或者交换信物,作为凭证。”   听到若雪的话,来恩惊喜的叫到:“对哦!若雪公子您好厉害!”   这时,凌聿靖清冷的声音响起:“那你还不快去?”   “是!”   来恩走后,凌聿靖看向若雪,道:“阿雪,你是否要离开了?”   闻言,若雪顿了一下,复又恢复常态,清清凉凉的道:“在廊州,再也没有寻到她的身影,我想去鲜卑一带看一下,毕竟,当初是在那儿遇着她的。”   “不行,鲜卑一向与我朝交恶,你去若发生意外怎么办?!”   若雪拍了拍凌聿靖的肩,没有说话,顿时,凌聿靖也沉默了。作为兄弟,他太清楚若雪了,正如若雪了解他一样。他们都一样,只要是认定了的事,便不可再改变!而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帮助他,或者,在他回来时,烫好一壶酒陪他饮到天明。   若有一日,他们一方谁先入土,逢着细雨分分的清明时节,另一人定会提着一坛百花酿,在坟前喝得百日醉。这,便是这一世的兄弟情了。 ☆、惩治无良官   天青灰暗,这一日,大雪。那雪纷纷扬扬,从危楼檐边的灰淡天幕处簌簌地落了下来,天地间,全是雪花落地的声音。   来恩踏过雪地,穿过回廊,来到凌聿靖的书房门前,拍了拍衣服上的雪,便推门进去了。“爷!”   “嗯,回来了。”凌聿靖也没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公文,“那些流离的百姓安顿好了?”   来恩坐在凌聿靖下方的席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回道:“安顿好了。爷,如今霜雪已至,百姓一直由我们安顿着,怕是不行。”   “嗯。”凌聿靖合上公文,“吩咐你做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爷,那吴威一行人,果真立了字据,那字据的下落已探明。”   凌聿靖起身,嗤笑了一声,“那就去知州府走一趟!哦!对了!”凌聿靖转身,朝已起身跟在身后的来恩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去城南石巷找府御刘青,让他以我的名义带兵包围县衙,一个人也不许放走,你办好之后,带一队人马来知州府找我。”   “是!”来恩抬手回复。   凌聿靖点了点头,动身走出房间,从小厮手里接过纸伞,便走进了雪幕里。   “诶!爷!那太守那里怎么办?”来恩站在檐下,朝凌聿靖的背影大叫道。   “若雪会安排。”低沉而清冷的声音,穿过雪幕,透过雪花片片,清晰而又稳稳地落进了来恩的耳中。来恩一怔,复又恢复正常,快步离开了房间。   柳絮因风而起似白雪,白雪纷飞若鹅毛。这一场雪,下得异常地大,就像是要葬了这一座城一般。   “小姐!”   “如何?”这日的谢君劫依旧是一身男装,藏青的袄子将那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收其中,头发用玉冠束了起来,如一个翩翩风流的少年。   “靖公子今日可能会在西街市坊出现。”   “嗯?”   “那里有苍雪阁的人出没。”   闻言,谢君劫点了点头,“若雪公子出现的地方,也许能找到靖公子。不过,西街市坊,那里不是廊州太守的府衙吗?”谢君劫砸了咂嘴,又缓缓道了一句:“而且,还离知州府不远。”   知州府里,廊州知州吴威正毕恭毕敬地指挥着下人为凌聿靖奉茶,置火盆,拿褥子,知州府因为凌聿靖的到来,好不热闹。   凌聿靖站在案几旁,朝地上的毛皮垫子坐了下去,吴威随后便坐在了凌聿靖的下方。   凌聿靖将茶杯执到鼻边,闻了一下,勾唇说道:“吴知州,这茶不错。”   “王爷喜欢便好!”吴威恭敬地行了一礼,谄笑道。   凌聿靖将杯子放下,缓缓说道:“这次本王来廊州,目的你也知晓了,我也不必多说了。”   “是是!下官知晓,只是这灾民太多,这赈灾银花了出去,却没有什么成效。”吴威满脸愁容,一副焦急的模样。   凌聿靖扬起嘴角,”这几日,灾民暴动,今日又下了大雪,灾民无处可去,知州又什么想法呢?”   “下官,下官不知。”   “不知?”凌聿靖看向吴威,唇角上扬,“那赈灾银在什么地方,吴知州应该知道了吧?嗯?”   闻言,吴威不动声色掩盖住自己的慌张,对凌聿靖谄笑道:“王爷说什么呢?下官怎么听不明白?”   聿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嘴角仍旧扬着,但那眼里,冷若冰霜,不带一丝感情。“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们立的字据现在已被我的人拿到,县衙那边想必也被刘青控制住了。赈灾银,是不是由你拿出来的,已经没关系了。”   闻言,吴威脸色骤变,忽站起身,阴狠地对凌聿靖道:“那就只能让王爷为平灾民暴动,不幸被暴民杀死了。”吴威用力拍了三下手,顿时,就听得许多脚步声朝房间逼近!   凌聿靖的眼,更加冰冷了!为私吞赈灾银,这吴威竟连王爷都敢杀!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吴威慢慢后退身子,转身,朝门外跑去!只见这时,一道身影闪过,吴威的脖子已被凌聿靖牢牢地扣住!“让他们退下,不然,本王不保证,你的脖子什么时候会断!”   “王爷!王爷!下官知错,下官立刻让他们退下。”凌聿靖稍微放松了手中的力道,就在这时,吴威身体往后倾,变手为爪,朝凌聿靖抓去!凌聿靖侧脸躲过,一只手拍掉吴威伸来的的手,另一只手用力,卡住吴威的脖子!大脚踢开门,挟持着吴威便朝门外走去。   “你们都别轻举妄动,不然,他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   “别动!”这时,从府外冲进了许多官兵,将知州府的府兵层层包围住。来恩拨开人群,朝凌聿靖跑来,“爷!”   凌聿靖点了点头,“嗯,做得不错,”随即只听得“咔擦”一声和一声惨叫,凌聿靖淡淡的声音响起:“将他带下去!”   “是!”来恩让两个人将被卸掉胳膊的吴威带下去。   “你让人将府中的赈灾银清点一下,另外,让人去给城中的米商交洽,还有,那些无家可归的灾民,也可为他们重砌屋舍了。”   “是!”   凌聿靖抬头望了一眼庭内,那雪,还在簌簌地下,一层一层,一幕一幕。 ☆、试探始起时   廊州西街市坊的一处酒楼里,谢君劫站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极目向知州府望去,重重的官兵驻守在府门口,那边的太守府亦是如此。   谢君劫勾起嘴角:利用被排挤的府衙官员,起一个带领作用,再施以恩赐,使官兵叛弃原主,为自己所用,最后将乱党一网打尽!凌聿靖果然好手段,不动则已,一动就是让对方万劫不复!   密卫看谢君劫已朝窗外看了许久,便行礼道:“小姐,传来消息,靖公子并未出现。”   “嗯,”谢君劫淡淡应道,“若雪公子那边有什么情况吗?”   “回小姐,据我们的人查到,若雪公子在暗中帮助靖亲王。”   “嗯?”闻言,谢君劫转过身,看向密卫。   “虽然做得很隐蔽,但还是被我们的人查到,牵制住太守府的人中,有苍雪阁的人。”密卫看向谢君劫道:“小姐,属下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是蹊跷,本该靖公子出现的地方,却看见了凌聿靖,在京城镇仙楼也是这样。一个皇室王爷,一个江湖帮主,怎么看,也不应该有关联,除非……”谢君劫没说下去,而是蹙眉沉默,过了一会儿,缓缓启唇道:“既然如此,那便试上一试。”   知州府里,凌聿靖处理着公文。不得不说,吴威确实有几分头脑。廊州临近大河,河运发达,吴威很好的利用了这个优势。引进盐商,茶商,丝绸商人,将廊州的市井经济维系得繁荣非常。   来恩从门外走进来,向凌聿靖行礼道:“爷,灾民已安置好。”   “嗯,京城的制诏下来了吗?”   “回爷,还没到。不过,这件事皇上好像很重视,所以便派遣了正好在京城的南王殿下来宣诏和接手这件事。”   凌聿靖勾起嘴角,“这件事,便就是夺嫡风波中的一小支。南王是一方王爷,又置身事外,来接手这件事,最好不过了。”凌聿靖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文书,看向来恩道:“对了!县衙和太守府那边情况如何?”   “回王爷,县衙与太守任职上的相关事宜,都已命官员暂接处理着。”   闻言,凌聿靖点了点头。这次贪污一事,牵扯甚广,在主职上的官员皆有参与,廊州公事,需要有人处理。虽然他在,但各方事宜都要相适应的人来处理才是。如今已有暂代官员,他到可以宽一宽心了。   凌聿靖站起身,正想对来恩说些什么,门外跑进了一个小厮。小厮弯腰行礼:“王爷,门外有一个女子求见。”   来恩皱眉喝道:“随便来一个人要见王爷,你便来禀告。那王爷每天要见多少人!”   闻言,那小厮抖了抖,扑通跪了下去,“来恩大人,若是寻常人,奴才也不敢来禀告。只是……”小厮停顿了一下,道:“只是那女子说,她是靖亲王妃。奴才看那女子虽未带什么下人,却一身贵气,故才来通禀的。”   “什么?”闻言来恩惊诧了一下,看向凌聿靖,张了张口,“爷……”   凌聿靖皱了皱眉头,随又舒展开来,当即动身朝门外走去。来恩立刻跟上,那小厮也算灵活,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亦跟了上去。   女子凌身而立,鹅毛大的雪从她周围簌簌落下,洁白的雪像一层层白色宫羽的帘子,将女子围在其中。羽帘偶尔掀开一角,便只见那清丽的脸庞和空灵的眼。   凌聿靖到了知州府门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怔了一会儿后,他的眉又皱了起来。随手拿过来恩手中的纸伞,便向女子走了过去。略带责怪的声音响起,“这么大的雪,也不晓得打把伞吗?”   谢君劫看了一下头上撑过来的伞,浅浅笑道:“夫君,我来找你。”   夫君,我来找你。   纵然知道眼前的女子说出这话定是口不由心,但凌聿靖的嘴角还是勾起了一个弧度,只不过那笑太短暂,谢君劫并未瞧清。   “嗯”凌聿靖轻轻答了一声,“先进去。”   “你怎么来了?出来也怎不知道带丫头婆子?”知州府里,凌聿靖坐在案几旁,向谢君劫问话,目光清冷竟不带一丝感情。   瞧着凌聿靖这个模样,谢君劫微微头疼了一下,又要睁眼说瞎话了。她将事先放在袖中的锦帕抽了出来,在胸前划了两圈,甩了开去,又收了回来,掩住自己的半边脸庞,做了一个欲哭还休的表情。   瞧着谢君劫这个模样,凌聿靖没说话,只是那眉头皱得更深了。   谢君劫也发现了不对劲,难不成,这个法子不行?可是她曾看见她表哥的妾因为好久没见到她表哥,在再见她表哥时,也是这样做的啊!难不成,她的表情没到位?谢君劫觉得有这个可能,便又朝凌聿靖眨了几下眼。这次,凌聿靖终于开口了。   “爱妃这是得了眼疾了吗?”   闻言,谢君劫收了锦帕,咳一声,道:“谢爷挂念,妾的眼睛很好。只不过妾思念爷,便瞒了丫头婆子,来廊州找爷。”遂又补充“我已将府中事宜交给了管家,管家定会将王府打理好的。”   凌聿靖没答话,谢君劫凝眉想了一下,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凌聿靖清冷的声音便响起了:“王妃一路劳累,先下去休息吧。”说完了,便有两个丫头进来,谢君劫顿了一下,便委身告退,随着丫鬟去了房间。    ☆、一别自两宽   翌日,雪停了。   经过一整天的鹅毛大雪后,廊州里外,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因为谢君劫的到来,凌聿靖便在书房睡了一晚。早晨起来,凌聿靖轻叹了一下,他还未做好将谢君劫拉入这场漩涡的准备,昨夜,就权当做是公务繁忙罢。   其实,凌聿靖纠结,谢君劫何尝不纠结。清早起来,便有几个丫头为她梳妆。谢君劫坐在梳妆台前,想着,昨夜凌聿靖因公务宿在书房于她也是件好事。毕竟,只身从京城来廊州的理由她还未编排好,昨日她胡乱搪塞了几句,若是凌聿靖过后来细细问她,这也是件麻烦事。   “王爷现在还在书房吗?”谢君劫把玩着手中的一只玉簪,张口淡淡问了一句。   身旁的丫头半蹲行了一礼,回道:“回王妃,王爷在书房,且还未用早膳。”   闻言,谢君劫转眼看了看眼前的这个丫头,长得虽然一般,却聪明颖丽。谢君劫点了点头,“嗯,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又行了一礼,道“奴婢名□□兰。”   “嗯,春兰,你下去准备点清淡的粥膳,待会儿陪我一起送去书房。”   “是。”   书房内,凌聿靖握着暗卫送来的密信,终于,她终于肯出现了。来恩上前行礼道:“爷,你要去见她吗?”   “去!怎能不去!负人的是她,我自当要去!”凌聿靖沉沉说道。   来恩踌躇了一下,道:“可是,如今王妃来了,爷去见她……来恩担心,王妃会多想。”   闻言,凌聿靖沉默一下,正要开口,下人便通报王妃求见,凌聿靖缓缓点了点头。   门外,谢君劫携了丫鬟走了进来,对着凌聿靖委身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王爷。”   凌聿靖淡淡嗯了一声,“王妃有何事?”   “王爷公务繁忙,妾担心王爷没有时间吃早膳,便命人熬了粥,给王爷送来。”说着,谢君劫从丫头手中接过食盒,放在了案几上。   “粥既然送过来了,若没有其他事的话,王妃便下去吧,本王还有公务需要处理。”   “是。”难不成他真的相信自己是因为想念他才来的廊州?可是,不应该啊?谢君劫虽有疑惑,但还是行礼离开了。   待谢君劫离开后,凌聿靖唤来恩道:“找几个人盯紧王妃。”   “是。”   “嗯,你随我去南马古道,吩咐下去,将我的行踪隐蔽,特别是,不能让若雪知道。”   “是!”   凌聿靖出门不久,谢君劫便收到了消息。随即,带了春兰,便向府外走去。但刚走到府门,便被凌聿靖的手下拦住,“见过王妃。王爷有令,廊州灾乱并未完全平息,王妃不能私自出府,恐遇到危险。”   春兰上前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还想说什么,那些手下皆伏身行礼:“属下惶恐!”   谢君劫淡淡道:“算了,既然如此,春兰,我们便回去罢。”   “是。”   正值晌午,寒风凛冽。   古道上,春兰跟在谢君劫的身边,笑着说道:“王妃真聪明,竟然想到扮成采办的丫鬟混出来。”   闻言,谢君劫不语。这风确实大,将她的衣袖吹得猎猎作响,幸好,她披了一件毛绒斗篷出来。因积雪太厚,马车行不了,便只能步行,春兰走了一会儿,又道:“王妃,您为什么偏要出府呢?”   这时,谢君劫停了步伐,眸光向前,浅浅笑道:“因为,来找王爷呀。”   春兰亦停了步子,随着谢君劫望的地方看去,十步开外,有一处亭子,亭子中,站了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是她们的王爷。但是,王爷身边,竟还站了一个女子!春兰转头看向谢君劫,谁知,谢君劫还淡淡勾起了一抹笑!春兰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谢君劫就抬步向亭子走去,春兰反应过来,立刻跟了上去。   谢君劫还未走进亭子,便被凌聿靖的人拦住,“什么人?”   谢君劫浅浅笑道:“王爷说的公务,便是来这吟赏风月吗?”说着,便打量着亭中的女子。女子身姿娉婷,一身水墨青衫,眉目清冷,面容由一块青纱覆住。虽看不到面容,但谢君劫断定,这女子定是个惊世的美女!眉间清冷,气质如冰,凌冽又无情。   看着凌空出现的谢君劫,凌聿靖皱了皱眉头。来恩上前,道:“是属下失职,请爷责罚。”   “她想来,你也拦不住。”凌聿靖沉沉说完,复朝着谢君劫,愤声道:“来人,将王妃带回去!”   闻言,谢君劫气急,这个人,竟一点都不想向她解释什么吗?谢君劫还想说什么,便有两个下人走了过来,躬身道:“王妃,请!”   “哼,春兰,我们走!”谢君劫愤然地看了一眼凌聿靖,便转身离开了。   看到谢君劫离开的背影,青衣女子清冷的声音响起:“你又何必这样对她?这样,怕是会让她误会罢。”   闻言,凌聿靖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比起你对阿雪做的,我的这个,根本不算什么!碧水,你果真对阿雪那么绝情?”   这个青衣女子,便是江湖四公子之首若雪公子的心上人,碧水。碧水碧水,如水碧澈,如水无情。   “我与他,今生不会有何可能。这次来见你,纯属是你们两帮将廊州围了起来,我离不开,所以,我希望你撤掉靖云阁的人,腾出一个缺口,我好离开。”   缘分与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强求不得。凌聿靖也很清楚,所以,沉默了片刻后,他问道:“你打算去那里?”   碧水看向远方白雪皑皑的山川,道:“我听闻,他要向北去寻我,那我便向南走吧,走到哪里算那里。”   闻言,凌聿靖沉沉道:“碧水,你对阿雪,何故绝情至如此地步?”   话音落下,正好有寒风过亭,卷起了那清冷飘远的声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各生欢喜心   风过百里,雪满山川。   茫茫雪地上,谢君劫快步地向前走,那姣好的小脸,布满了愤怒和些许的委屈。而她的身后,春兰吃力地跟着。行了一会儿,谢君劫突然停住,春兰一不留神,差点撞了上去!春兰堪堪停住身体后,头顶传来谢君劫愤怒的声音:“说到底,我也是他的王妃,他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在此幽会!且被我撞破之后,还这般无愧地斥责我!”   春兰快步上前行了一礼,诺然道:“王妃慎言!”说着就将眼神往身后十步开外的两个护卫身 上放了放。   顿时,谢君劫更气愤,当下就对护卫朗声道:“你们两个在这候着,本王妃过去散散心。”   两个护卫齐声答道:“是!”   谢君劫领了春兰,便抬步向官道旁的一条小径走去,走了一会儿,便走到了小径的终端。原来,小径的终端是一处湖泊。湖泊不大,从此岸都可望到彼岸,因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后,有些浅浅的地方竟也结了一块薄薄的冰。步履轻轻在上面触碰几下,冰块下面的水凌凌荡开,不时还凸出几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显得格外的可爱。   春兰见惯了谢君劫冷漠的模样,突然看见自家王妃如孩童般的举止,一时呆呆地立在了原地,都没反应过来要过去劝阻这种危险的行为。   回眸看见春兰惊呆的神情,谢君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那么一点不符身份。随即咳了一声,转过身,朝春兰走了过去,拂了拂衣袖,道:“我们回去吧。”   看见谢君劫不自然略显尴尬的神情,春兰强忍住笑,行礼回道:“是。”   谢君劫正想回过身轻斥春兰两句,便听得“嘭”得一身,春兰已直直的倒在了雪地之中!谢君劫张口,还来不及喊出声,脖子一痛,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晕倒之际,谢君劫迷糊地埋怨:下手也太重了!   这边,凌聿靖负手立于亭子中,想着碧水走之前说的那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若真的可以,他倒是希望阿雪能做到,可是,这必然是不可能的,他与若雪的心里都很清楚。   微微叹了一口气之后,凌聿靖转过身,抬步向亭外走去,“来恩,我们回去。”   来恩持剑回道:“是!”   这时,官道上有一人快步向亭子跑了过来,待近了,便瞬即朝凌聿靖跪了下去,“禀王爷,王妃……王妃被人劫去了!”   来恩惊愕:“什么!”   闻言,那个护卫立即伏在地上,“请王爷责罚!”   凌聿靖面色含威,“王妃是如何被人劫去的?又是在哪里被劫?把事情交待清楚!”   那个护卫拱手回道:“属下二人奉命护送王妃回府,但途中王妃突发脾气,说要去散心,不许属下二人跟着。一刻钟之后,属下还未见王妃回来,便去寻找,发现了晕厥在地的王妃身边的婢女,王妃被劫是她告知属下的。”   凌聿靖沉沉道:“那婢女现在何处?”   “回王爷,那婢女因寒气入体,行动不快,另一个护卫正扶着她赶过来。”   “嗯”凌聿靖沉沉应了一声。来恩朝凌聿靖行礼道:“爷,王妃来到廊州才一天,按道理消息也不应该传得那么快,这件事,怎么看也觉得有点奇怪。”   凌聿靖点点头,“这件事,本就疑点重重。既然你也有这样的想法,那你就下去将它查清。”   “是!”   来恩领命退下后,凌聿靖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护卫:“你沿途回去,与另一个护卫一起将王妃的婢女带回知州府。”   “是!”   待吩咐完后,凌聿靖抬眸向远处看去,入眼处,一片苍茫。骤然,让人觉得自己细细微微,微如草芥,细如尘埃。可即使是草芥,亦有土地作为根的安放之处;即使为尘埃,亦有实物承其身躯。那么,他呢? ☆、营救谢君劫   知州府内,凌聿靖坐在案几旁,在听了春兰大致的交待后,他揉了揉眉心。他的王妃,还真会给他出难题啊!看来只能等到来恩回来了。   这时,风拍窗棂,来恩推门而进。抬手行礼:“爷。”   “如何?”   “如爷所想,这只是一出戏。”说到这儿,来恩抬头看了一下凌聿靖,在看见自家王爷没有什么反应时,便继续说道:“对方劫走的是靖亲王的王妃,却放出消息,他们掳走了靖云阁少主靖公子的夫人。还说,若今晚还未见到靖公子,便要杀了王妃。”   “对方对外宣称他们是什么人。”   “龙伍帮。”   闻言,凌聿靖不禁又揉了揉眉心,“她对我们的死敌倒是清楚得很。”   来恩疑惑地探寻道:“那……爷,我们还要去吗?”   凌聿靖放下手,“去!”   “可是,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是一个局,爷去了,不就……”来恩还未说话,便听得凌聿靖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既然她想知道,那边让她知道吧。聪明如她,也瞒不了多久。”   来恩沉默了一会儿,复抬手回道:“是!”   “地点在哪儿?”   “廊州南茶古道十里外的四明山。”   “嗯?四明山?”闻言,凌聿靖微微皱眉,“四明山位于廊州与柳州交界处,距廊州坊市中心处,说近,却也不近啊。”   来恩疑惑,“那爷打算?”   “我策马先去四明山,你点好暗卫后,便随后跟来。”   “这……”来恩迟疑。   “就这样。”决绝的声音落下,不容置疑。   四明山上,谢君劫双手被缚,坐在一间茅草散铺破屋里。屋外,是龙伍帮的人在烧着篝火谈笑。   唉~   一刻钟之前,谢君劫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正想斥责手下的人下手有点重了,但还未开口,她就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因为她的手竟然还被绑着!而且还是她反手也解不开的那种死结!   一开始这件事本也是她为证实凌聿靖是否就是靖公子而设的一个局。若是凌聿靖不是靖公子,那么,他必然不会收到她以江湖渠道散播的消息,也不会于今晚来四明山。当然,若是他还有点在乎他的王妃,那么也许会派人寻她。届时,她也不会有事,只需让自己的人撤离,自己再假装被凌聿靖的人找到就是了。   可是现在,劫她的人真的是龙伍帮的人!谢君劫真真是无力了!也不知是自己的运气太好还是太差,本想派出自己的人假装用一个与靖云阁有恩怨的江湖帮派的名号将自己掳走,已至顺理成章。谁知,因为她在江湖上放出的消息,真的引来了龙伍帮的人,早她事先安排的人一步,将她劫走了,这真的是,是福不是祸啊。   这次,她想逃都还得构想一下了,不然,就只能等她的人发现情况不对,来营救她。可是,等到那个时候,她可能已经死了。所以现在,不管凌聿靖是不是靖公子,谢君劫只希望他的手下能赶快找到这个地方。   屋外的寒风呼啸而过,谢君劫在屋里想着自己的计划是那一步有问题,竟让人乘空而入。突然,谢君劫抬起头,眼中布满惊恐!谢君劫咬了咬嘴唇,她当初布这个局,是因为事情有太多的巧合,所以她想证实。如今想起,这个局布的太仓促,以至于有许多漏洞是她当初没注意到的。   第一,如果凌聿靖不是靖公子,那么,碍于皇家颜面和谢家势力,他也会派人寻找自己。可是,不是靖公子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身在何处,这漫无目的的找,也不知道他的人能否找到自己。   说道这里,谢君劫不得不承认,世事都很恰巧,恰巧她的人晚到,恰巧龙伍帮的人劫了她,恰巧又将她劫到她事先散播出去的地点。   回归正题,第二,既然凌聿靖不是靖公子,那,就算知道地点,靖公子也不会来救她。   第三,若是凌聿靖是靖公子,那他会为了自己而暴露身份吗?想到这里,谢君劫只得暗叹一声呜呼哀哉!看来,只得自己想办法了。   正当谢君劫暗自回想事情的来龙去脉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混乱声,接着就有几个人冲进来,将她压了出去。   待站定后,谢君劫抬眸遥遥望去。屋外破落的院子里,白雪地上,长身玉立着一个男子,男子一身月白锦服,发丝微扬。在积雪的反射下,男子的周身好似渡了一层银光,朦朦胧胧,模糊不清。但谢君劫还是看清了,来的这个人,戴了面具。 ☆、凌聿靖中毒   看了一会儿站在院里的男子,龙伍帮里领头的人将大刀一横,刀尖直指月白锦服的男子,开口问道:“你就是江湖四公子中最神秘的靖公子?”   清冷的声音响起:“是,我便是靖云阁少主。”听道这个清冷的声音,谢君劫心中不由一颤,这个声音很熟悉。   闻言,那个提大刀留着络腮胡子的汉子哈哈大笑,“枉江湖上对你的评价那般神秘,说你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手段非常,现在看着,老子怎么觉得你弱不禁风啊!哈哈哈!”随即,响起了许多附和的笑声。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在男子的手中,因为男子大笑,便在谢君劫身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谢君劫不由心生担忧,生怕这一颤一颤的大刀不小心就颤到她身上了。   无论对方怎么谑笑,男子也没有任何反应。看见男子无动于衷,那提着大刀的汉子不由大怒!伸手扯过谢君劫,大刀一挥,那明晃晃的刀身就架到了谢君劫的脖子上,汉子大笑道:“你夫人在老子手中,你竟还戴个面具过来!”立即话音一变,吼道:“把你面具摘了!”   听到这句话,谢君劫立刻抬头望向男子,除了墨发飞扬,男子并没有任何动作。显然,那龙伍帮的头头也看出来了,不由又大怒一声,将刀划上了谢君劫的脖子!   嘶~   脖子上传来的冰冷与疼懂,让谢君劫不禁咬牙吸了一口气。谢君劫的皮肤本就皙白,此刻在腥红的鲜血的映衬下,显得很为刺眼。看到谢君劫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凌聿靖面具下面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你已猜出了我的身份,现在不过是要我摘下面具。一个面具,你要我摘,我摘了便是,你又何必对自己下如此狠手。”随即,凌聿靖抬手,摘下了面具,那一双眼,直直地看着谢君劫。   虽然一直都有怀疑,还有刚才听见了他的声音,但在凌聿靖摘了面具的那一刻,谢君劫还是惊颤不已。自己一开始到处寻找的人,一直心心念念要合作的人,一直欣赏的江湖能人,竟然是一个王爷!而且还是自己的夫君!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来了!竟然,来救她了。   看见凌聿靖清俊冷漠的面容后,那汉子愣了一刻,随即又大笑道:“原来这名满天下的靖公子是个面白肤细的小倌呀!这样,你的夫人我放了,你来我龙伍帮给我当个暖床的如何啊?哈哈哈”随后,那些龙伍帮的人也相继大笑起来。   在听到凌聿靖的话后,谢君劫就知道,凌聿靖定是已查到了她布的局。但此刻,谢君劫只得苦笑,她也想对自己不下如此狠手啊!可是,这由不得她啊。   这时凌聿靖才注意到情况有点不对,从他现身到摘下面具,谢君劫都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身体却真真实实地被那个提着大刀的人挟持着。清楚这个情况后,凌聿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听闻你的武器是一把玉骨锦扇,把它丢在地上!”   “啪!”凌聿靖将腰间别着的折扇抽出来丢在了地上。   “我要你用这把短刀去刺你的手臂!”随即,那汉子抽出腰间的短刀,向凌聿靖丢去。凌聿靖伸手接住,然后转眼看向谢君劫。此时,谢君劫心中五味繁杂,现在的情况,早已脱离了她的掌控。凌聿靖会来,已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如今,面对龙伍帮的人提出的条件,说真的,谢君劫不知道凌聿靖是否还会救自己。   在谢君劫纠结时,只听得“嗤”的一声,她立即抬头,就看见了凌聿靖握住刀柄,将刀尖刺进了自己左臂!那月白的布料被染得猩红。顿时,谢君劫满脸惊诧!和她一样感到惊讶的,还有龙伍帮的一行人。   就是这个时候,凌聿靖抽出短刀,反手一掷,短刀直直地向劫持着谢君劫的那个大汉,那人立即侧身,堪堪避过。趁着这个机会,谢君劫撞开大汉,朝凌聿靖跑去。   凌聿靖单脚将锦扇踢起,右手反手握住扇柄,五指用力,扇面分开,顿时银针飞起,直直地向谢君劫身后追来的人射去!顿时就倒下了五六个人!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待谢君劫跑了过来时,凌聿靖将扇面横起,向着谢君劫的手腕划去,顿时,那缚住谢君劫的绳子就断了开来。随即,凌聿靖收了折扇,伸出右手环住谢君劫的腰,脚尖轻点,运起轻功就向院墙外飞去。   飞了一段距离后,凌聿靖在一处树林中停了下来,身子晃了晃。谢君劫推开凌聿靖,站定后不由疑道:“为什么要跑?难不成我们两个还收拾不了那几个小喽啰?”   凌聿靖气若游丝,虚弱的声音响起:“我中毒了。”   谢君劫惊诧,“那刀上有毒?!那你为何还要刺下去?啊!你怎么了?”谢君劫话音未落,凌聿靖已沉沉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这里!!!虽然文章的篇幅不是很长,但我会努力去构想每一个情节。最后,一定会在放假之前将文章完结—。—这篇文虽然没有什么点击量,但既然我开坑了,就会将坑填完! ☆、情不知所起   凛冽的寒风还在呼呼的吹,卷起了屋上茅草。   此时,谢君劫正手忙脚乱的为凌聿靖擦汗,清洗伤口,包扎。晕了许久的凌聿靖悠悠转醒,看着坐在床边的谢君劫,缓缓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说着撑起身,想要坐起来。   谢君劫连忙扶住凌聿靖,让他坐起来,“我们现在在一处农家小茅草屋里,当时我扶着你走到了这里,一对老夫妻听见了声响,便出来,看见了我们。我说我们是来柳州寻亲的,不幸路遇歹人,你被歹人所伤。然后那对老夫妻就留了我们一晚上,这里是柳州境内。当时你晕倒了,我带着你走不回廊州县衙,况且我怕再遇见龙伍帮的那些人,于我们不利。”谢君劫自己都没有发觉,她话语中的称呼已变成了最平常的“你”“我”,不再是那虚假而又生疏客套的“爷”“妾”了。   “嗯”凌聿靖应了一声,继续道:“如今这种情况,往柳州走,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谢君劫沉默了一下,舔了舔嘴唇,道:“你中毒了,必须得赶快医治,明日一早,我们便去阳城,你还撑得住吗?”   看着谢君劫扭捏的神情,凌聿靖轻轻勾起了嘴唇,复又恢复常态,“放心,我封住了经脉,毒素暂时不会蔓延。”   闻言,谢君劫点点头。半响,轻轻开口:“你真的是那个名满天下的靖云阁少主靖公子?”   “嗯。”   “那,那次在镇仙楼,你为何没有与我坦诚你的身份呢?你不知道,我一直再找你吗?”说着,谢君劫扭过头,盯着自己腰间的白玉吊坠。   凌聿靖看了一眼谢君劫,复又偏过头,望向木桌上摇曳的烛光,“我知道,你一直找我,想与靖云阁合作。但是,那时我还不太了解你,不清楚你的能力,你要清楚,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与靖云阁合作。”   这话虽然狂妄,却也是事实。因此,谢君劫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便道:“那后来,你同意与我合作,是因为我的能力达到你的标准了吗?”   “嗯,你确实很聪明,用人的能力也不差。若不是我的另一个身份,你应该很早就识穿我了。况且,你给的条件,确实也是我想要的。”   “既然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那,这次,你为何来救我?”   闻言,凌聿靖看向谢君劫,目光炯炯,伴随着那好看的嘴唇一张一合,谢君劫清楚的听见了那几个字:“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吗?我知道吗?闻言,谢君劫的心,蓦然一颤,凌聿靖问她,她不知道吗?那么,她该知道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知道。如果,她猜错了怎么办?如果她猜对了,那,那么深厚和绵重的东西,她要用什么去回应?正当谢君劫心中跌宕起伏时,凌聿靖清明若水的声音响起:“君劫,你可曾听过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嘭”谢君劫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唤她,君劫。   谢君劫猛地抬起头,对上凌聿靖的眼光,两两相望。对视了一会儿,谢君劫心中慢慢生出几分异样,不由发怵,手也不自觉的往后缩。她现在想离开!她觉得再下去,自己会窒息!凌聿靖的目光,让她害怕!但在她想往后退时,凌聿靖握住了她的肩。   霎时,天光地明,霁月风清。屋外檐下,那雪,又落了几层。   第二日清晨,谢君劫向那一对老夫妻辞别。那老奶奶慈爱的说道:“既然你们忙去求医,我老婆子也不能再留你们了。这里离阳城也有点路途,你们等一下,我已经让老头子去叫隔壁村的的二虎,让他用牛车送你过去。”   闻言,谢君劫和凌聿靖又道了一声谢。那老奶奶摆摆手,然后拉起谢君劫的手道:“你们小夫妻的,出门在外,要小心注意啊。”   顿时,谢君劫有少许的不自在,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看到谢君劫这个模样,凌聿靖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个弧度。这个时候,老爷爷已经将隔壁村的二虎叫了过来。老爷爷下了牛车,对凌聿靖道:“公子,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连马车都没几家人有,你们就将就这辆牛车,坐着去阳城吧。”   凌聿靖行了一礼,道:“老人家言过了,我夫妻二人路遇歹人,承蒙二老不弃,留了我们一夜,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如今二老又为我夫妻寻来牛车,送我们去集市,我们感动非常,何来嫌弃之说?”随即掏出了一锭银子,向老人递了过去,“在此叨扰了一夜,望老人家能收下我们的一点心意。”   老人急忙推开,老奶奶见状,也走了过来,拒绝道:“我和我老头子留了你们一夜,并非是要收取什么。这银子你收回去,你身上有伤,这进城之后还需要打点,你就不要给我了。”   见两个老人面容坚定,谢君劫拉回凌聿靖的手,向两个老人道:“那就多谢二老了。”说着,又寒暄了几句,便坐上了牛车,往柳州阳城去了。   巳时三刻,马车才行到城门口。谢君劫轻身一跃,跳下了车。随后朝凌聿靖伸手,欲扶他下车。看着谢君劫伸出来的手,凌聿靖笑了笑。虽然他的腿没受伤,不过他的王妃想照顾他,他也不会拒绝。   将凌聿靖扶下车后,谢君劫将一锭银子递到二虎的手中。二虎连忙摆手道:“老大爷说不能收二位银子,二虎不能要!”   这二虎虽有一身蛮力,脑子却不若正常人那么聪明,当下谢君劫柔下声道:“二虎啊,你平时拉人进城会收钱吗?”   二虎想也没想就道:“会啊!”   谢君劫笑得更明艳了,“对啊,那么,我们是不是二虎你拉进城的呢?”   “是啊!”   “那就对了!二虎,你看,你拉人进城会收钱,而我们又是你拉进城的,那你是不是应该收我们的钱呢?”   “是!”   闻言,谢君劫欢笑道:“乖!那你快回去吧。”   是吗?可是老大爷说不能收他们的银子诶,二虎挠了挠头,正想与谢君劫说些什么,可一抬头,那里还有谢君劫和凌聿靖的人影!    ☆、只有一间房   别了二虎进城后,凌聿靖一直双眸含笑,看着谢君劫。过了一会儿,谢君劫终于受不了了,陡然转身,“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凌聿靖低低笑了几声,后抬起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王妃还有糊弄人的本事,有点惊讶罢了。”   谢君劫面上一窘,哝声道:“那怎么是糊弄,那是讲道理。”谢君劫瞬抬起头,点点头道:“对!那是在讲道理!”   凌聿靖嘴角的笑意更大,“哦,在讲道理啊~”凌聿靖故意将“啊”字拖长,谢君劫不由更窘了。   瞪了凌聿靖一眼后,谢君劫愤声道:“你不是中毒了吗?怎么看着你跟无事人一样?”   凌聿靖顿时捂住左手手臂,面露少许的痛色,“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一直在逞强罢了。”   谢君劫疑道:“那你现在怎么告诉我了?”   “因为这个强我逞不住了。”   谢君劫:“……”   阳城西街的一间医馆里,一位老者为凌聿靖把脉后,便开了药方,唤来了身边的小童下去煎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谢君劫看着正在为凌聿靖换包扎纱布的老者,不由焦急地询问道:“大夫,他中了毒,现在怎么样了?”   那老者将染血的布条丢进竹篓里,转身对谢君劫道:“死不了!”   闻言,谢君劫又惊又气:“你怎么做大夫的啊!”   “陈伯,这么久不见了,您的脾气还是这么不好。阿雪不是说了,您老经常生气,对身体不好。”凌聿靖清润的声音响起,谢君劫陡然转头看向凌聿靖。凌聿靖受伤的左手还放在桌子上,嘴角含笑,眼睛看着老者。   闻言,老者转过身对着凌聿靖,一阵暴跳:“还说呢!你们两个兔崽子,当初走的时候说会经常来看我,可都两年了,那里见着你们半分人影?”   凌聿靖摸了摸鼻,道:“我这不是来了嘛。”   “哼!你要不是受伤你会过来吗?”   闻言,凌聿靖尴尬的偏过头,没有答话。确实,要不是这次是偶然,他也不会来柳州,要不是受了伤,他诚然也不会来这里。因为他知道,他只要来了,就会有很多麻烦!比如现在的——碎碎念。   “你这次来柳州应该都是偶然的,不然,你怎么会来?!”   “你和阿雪的那个小兔崽子,怕是想都不想见到我这个老头子!”   “哼,两个没良心的……”   ……   看到眼前的情景,谢君劫已经呆了!他们,竟然认识!谢君劫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凌聿靖拉出屋,进入了后院。   谢君劫出了屋子后,怔怔地望向凌聿靖,“你……你认识那个大夫呀?”   凌聿靖转过脸看着谢君劫,点了点头:“嗯,你说陈伯吧?他之前救过我和苍雪阁的若雪公子,我和阿雪一直都很尊敬他。”   “难怪之前你要来这家医馆,原来是因为你们本来就认识。”   凌聿靖没答话,他来这儿,除了来看看陈伯和身上的毒的原因,还因为,他想将眼前的女子带来给陈伯瞧瞧。想到这儿,凌聿靖的嘴角不由勾了起来。   谢君劫步入院中,正想与凌聿靖说些什么,一转身,便看见凌聿靖立于木阶上,一身月白锦衣,长身玉立,嘴角含笑,身后,是莹莹的光芒。一瞬间,谢君劫想到了一句话:公子世无双。   待回过神来,谢君劫脸上不由一窘,随即不动声色的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向凌聿靖开口道:“想不到在阳城中心,竟还有这么一处院子,专门种着草药。”   看到谢君劫的窘态,凌聿靖的笑意更浓了。走下台阶,凌聿靖点点头:“陈伯就喜欢摆弄这些药草,所以当初若雪就买了这么一方地,送给了陈伯。”   “咂!真阔绰!”   “怎么?君劫也想要?你想要我也可以给你买。”   谢君劫看向凌聿靖,绽开了一抹得体的笑:“我可以自己买。”   “对哦!”凌聿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随后伸手环住谢君劫,低下头,在谢君劫的耳边调笑道:“那君劫给我买如何?”   谢君劫脸上不由一热,随即挣开凌聿靖的手,向前快步的走了几步。轻咳了一声,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不听那老伯把话说完啊?”   闻言,凌聿靖低低叹了一声:“你不久就会知道了。”   凌聿靖说的不久,在傍晚谢君劫就体会到了。这时,刚用过晚膳,谢君劫正想向陈伯询问一下关于凌聿靖的伤势,还未开口,就被陈伯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   “姑娘,你叫君劫是吧?阿靖那个小兔崽子说你叫君劫。”   谢君劫愣愣地点了点头。   “唉,白天的时候陈伯顾着去教训那个小兔崽子了,没来得及招呼你,君劫你不要介意啊。”   谢君劫只得尴尬的摇头。   “姑娘,你多大呀?凌聿靖那个小兔崽子欺负你没有?”   谢君劫只得再次摇头道:“陈伯,我虚岁十七了,凌聿靖他也没有欺负我。”   “嗯”陈伯点点头,又道:“我给你开一剂养身的方子,你看你,太瘦了。”   接下来,就是陈伯一直的碎碎念。   “阿靖那个小兔崽子就是不会照顾人,看看,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跟着他都瘦成什么样了!”   “君劫啊,你在这儿不要有什么不习惯,就当自己家一样。”   “君劫啊……”   直至亥时一刻,谢君劫才得以脱身。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推开门,谢君劫就看见了侧躺在床沿旁正在拿着一本书观看的凌聿靖。谢君劫怔了怔,道:“这是我的房间吧?”   闻言,凌聿靖放下书,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嗯,是你的房间,但也是我的房间,陈伯就只给我们两个安排了这么一间房。”   谢君劫一愣,随即转身,朝门外走去,刚迈开步子,就听见凌聿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用想了,陈伯的其他房间不是堆满了药草就是放满了医术。”   谢君劫:“……” ☆、连翘自当归   清晨,有风。   谢君劫早早地就起来了,闲步度于后院的长廊上。黛瓦飞檐一线灰灰暗暗的天际,隐隐有一黑点慢慢逼进,过了一会儿,那黑点慢慢露出原貌,是一只白鸽。谢君劫抬起手,那白鸽便稳稳的停在了她的手臂上,取下信笺后,白鸽便飞走了。   林瑜被贬,二少爷任上护军。   看着信条上的内容,谢君劫面无表情。这时,身后响起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谢君劫不动声色的收了纸条,轻声道:“你醒了。”   凌聿靖走到谢君劫身边,与她并肩看向院中,轻声答道:“嗯。”   晨风穿堂,吹着竹叶,携来沙沙的声响。谢君劫捏了捏手中的布条,顿了一下,然后她将纸条递至凌聿靖的面前。   看着递过来的信条,凌聿靖按捺住心中波动的情绪,面色平静地接过纸条,大致看了一下,凌聿靖缓缓道:“这件事我已知晓。”   “我知道你知晓。”本就是靖云阁所为,你肯定知道,谢君劫撇了撇嘴。随后,谢君劫启唇:“我只是,不想瞒着你什么而已。”   闻言,凌聿靖勾起嘴角,伸手环住谢君劫,“我早就知道你的密卫已和你取得联系,不过,由你亲口告诉我,君劫,我很开心。”   顿时,谢君劫的脸不由一热,“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廊州那边南王已经到了,剩下的事他会处理好。”   谢君劫轻轻推开凌聿靖的手,退了出来,轻咳了一声道:“我看那边的长廊上晾了许多药材,我过去看看。”说着,便大步向晾着药材的方向走去。凌聿靖低低笑了几声,亦抬脚跟上。   “咦?这个是什么?”谢君劫弯腰,拾起一株干药材,好奇地打量着。   “这个是当归,味甘、性温,宜搭桂圆、益母草,忌孕妇。”身后,凌聿靖清润的声音响起。   谢君劫转过头,看向凌聿靖,“你还会医?”   “不会,但以前与阿雪一起,与陈伯生活过一段时间,所以识得一些药材罢了。”   “哦”闻言,谢君劫点了点头,“那当归有什么作用?”   “当归能活血补血,用其泡水喝也能强身健体。”   “这样啊”谢君劫又点了点头,“我不识得药理,不过一次偶然,听到过一个药材的名字,觉得挺好听。”   凌聿靖侧头问道:“叫什么?”   谢君劫抬头嫣然笑道:“半夏。”   “嗯”,闻言,凌聿靖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找了一会儿之后,拾起一株干药材走至谢君劫身前,将药材递给谢君劫,道:“这就是半夏。”   谢君劫接过药材,端详了起来,凌聿靖又道:“半夏又名地文、守田等,属天南星目。药用植物,具有燥湿化痰,降逆止呕,生用消疖肿作用。”   “咦?这个是人参吗?”   顺着谢君劫的目光看过去,凌聿靖缓缓道:“这个是三七,属于人参这一系,但与平时补身的人参还是有区别的。”凌聿靖又道:“三七又称田七、人参三七、参三七、文州三七等。三七旁边的那个是连翘。”   “连翘?”   “嗯,连翘能清热解毒,消肿散结风热感冒。主风热感冒;温病;热淋尿闭;痈疽;肿毒;瘰疬;瘿瘤;喉痹。用于痈疽,瘰疠,乳痈,丹毒,风热感冒,温病初起,温热入营,高热烦渴,神昏发斑,热淋尿闭。在《本经》中就记载道:主寒热,鼠痿,瘰疬,痈肿恶疮,瘿瘤,结热。 《药性论》里也有说:主通利五淋,小便不通,除心家客热。陈伯曾经说过,其有一些附方,但是我记不得了。”   “有六个常用附方,第一:治太阴风温、温热、温疫、冬温,初起但热不恶寒而渴者:连翘一两,银花一两,苦桔梗六钱,薄荷六钱,竹叶四钱,生甘草五钱,芥穗四钱,淡豆豉五钱,牛蒡子六钱。上杵为散,每服六钱,鲜苇根汤煎,香气大出,即取服,勿过煮。病重者,约二时一服,日三服,夜一服;轻者三时一服,日三服,夜一服;病不解者,作再服。第二:治小儿一切热:连翘、防风、甘草、山栀子各等分。上捣罗为末,每服二钱,水一中盏,煎七分,去滓温服。第三:治赤游癍毒:连翘一味,煎汤饮之。第四:治乳痈,乳核:连翘、雄鼠屎、蒲公英、川贝母各二钱。水煎服。第五:治瘰疬结核不消:连翘、鬼箭羽、瞿麦、甘草(炙)各等分。上为细末,每服二钱,临卧米泔水调下。第六:治舌破生疮:连翘五钱,黄柏三钱,甘草二钱。水煎含漱。”身后,陈伯负手走了过来,谢君劫和凌聿靖回过身正准备行礼,陈伯就摆了摆手,随着对凌聿靖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这些最基本的你竟然都背不了!”   凌聿靖面不改色,缓缓道:“我又不是学医的,背这些干嘛?”   “你!”陈伯伸手指着凌聿靖,随即又甩下手,“罢了,你还能记住那些中草药的药性,也算可以了。”随后,陈伯转向谢君劫,笑道:“君劫啊。”   一听到这三个字,谢君劫就缓缓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笑着道了一声:“陈伯。”   陈伯点了点头,正想继续给谢君劫开一些各种补身的药方时,凌聿靖向前,将谢君劫往怀中一带,朗声道:“陈伯,君劫说她想去阳城市集看一下,我们就先出去了。”说完,身影已出了大门。陈伯不由气结:这个小兔崽子!   被拉着走的谢君劫一脸雾水,她什么时候说想去阳城的集市了?不过能不去面对陈伯泛滥到恐怖的好意,她也甘愿去集市啊! ☆、公子慕云枫   阳城在前几日也下了一场大雪,这几日天气仍旧寒冷,那雪竟半分也不见融化。闲步于街上,步履踏过青石板平砌的巷道中,周围只听得步履落地的声音。   走了一会儿,谢君劫启唇道:“你身上的毒……?”   凌聿靖淡淡答道:“毒早已解了,剩下的就是一点皮外伤,无大碍。”   闻言,谢君劫点了点头。霎时,谢君劫停住脚步。另一边,凌聿靖也停住身,眼睛微眯。有杀气!   只见巷道前方,一位华服翩翩的华服公子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那华服公子负手而立,一派气定神闲,纵然被人包围,亦面不改色。谢君劫欣赏地点点头,轻轻说道:“虽未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惊的那种情景,但如今这种情况仍能恣意安然,想来,此人定不是泛泛之辈,武功亦当不弱。”   闻言,凌聿靖轻哼一声:“那不一定,许多东西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事实证明,凌聿靖说对了。顿时,只见那群黑衣人一拥而上,那华服公子张牙舞爪的胡乱拍打大叫,一副泼妇模样,更别说有什么章法可言了。而谢君劫,已经傻眼了。   那华服公子猫着腰,奋力地向外钻,一个用力,还真让他钻出了一个空子!就着这个机会,华服公子一鼓作气,几个箭步,飞也似地向谢君劫和凌聿靖冲来。   凌聿靖皱了皱眉,随着双手一伸,就将傻了眼的谢君劫扯到了身后。这时,那华服公子亦跑到了凌聿靖他们的后方。见状,那群黑衣人怒目而视,二话不问,就提着刀向凌聿靖他们冲了过来。见状,凌聿靖将抓住谢君劫的手收回,顿了顿身,一个箭步,就朝黑衣人飞身而去,手指微屈,腰间的锦扇应势而出。剑光四起,锦扇舒展,凌厉的招式下,是一具具了无生气的尸体。   那华服男子在谢君劫身后站定后,理了理衣领,便向前走了几步,疑惑地对在一旁看热闹的谢君劫道:“你不去帮忙吗?”   谢君劫缓缓道了一句:“他不需要。”是的,凌聿靖不需要。凌聿靖的武功以快准狠为本,一招一式,凌厉如破风之势,没有一招是花哨的。出手与收手,都潇洒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看凌聿靖杀人,不得不说,很精彩。在观摩凌聿靖杀人的同时,谢君劫想,若是自己与凌聿靖对上,胜算有几分?最后她不得不坦然,应该是零。   凌聿靖的武功,需与他本身的武器相配,方能将每个招式使得淋漓尽致,达到其还有的威力。而她的功夫,需辅之以剑。她的功夫,本就以招式多杂为本,在乱杂的招式中,舞动自己的那一套,杀对手于无形,与凌聿靖的快狠简洁不同。若说凌聿靖杀人的过程很精彩,那么,谢君劫杀人的过程应当是很漂亮的。她舞剑的时候配以缭乱的剑招,招招舒展,就像是在跳舞一般,翩跹若仙。   待谢君劫回过神来,凌聿靖已收了折扇,闲步向凌聿靖走来。那华服公子看见迎面走来的凌聿靖,立刻上前行礼笑道:“英雄当真好本事呀!在下慕云枫,多谢英雄的救命之恩。”   凌聿靖看都不看慕云枫,径直走到谢君劫身旁站定。闻言,凌聿靖转过身,看向慕云枫,挑眉道:“你与藏剑山庄有什么关系?”   慕云枫又抱手行礼一礼,朗声笑道:“其山庄正是在下祖父所创。”   “你祖父?”凌聿靖又道:“那慕云天雄?”   “正是家父。”   闻言,凌聿靖点了点头。见状,谢君劫伸手戳了戳凌聿靖,“你认识他父亲?”   看到谢君劫这个不经意间做出的幼稚的举动,凌聿靖不由失笑,随即收住笑意,答道:“没有交往过,不过藏剑山庄慕云天雄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有几分名气的。听见这家伙自报他叫慕容枫,既慕云,就随口一问。”   “哦”闻言,谢君劫哝道:“还以为这藏剑山庄与你靖云阁也有矛盾呢!”   凌聿靖不由失笑,“你以为靖云阁是恶人帮吗?”谢君劫没有答话,凌聿靖转身看向慕云枫,启唇问道:“那帮人为何杀你?”   慕云枫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自己出山庄的。我在街上闲逛时,就感觉到有人跟踪我,我想摆脱他们,没想到最后还被他们堵在这个巷子里。幸好遇见了英雄与姑娘。”   听到慕云枫的话,谢君劫似想起了什么,怀疑的道了一句:“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顿时,慕云枫的脸上一阵尴尬。谢君劫喃喃道:“还真是啊。”随即不由一阵恶寒,那些话本子上只写了柔柔弱弱或者娇蛮俏丽的富家小姐偷跑出家门的段子,却没有写过一个大男人也偷跑出家门呀!   凌聿靖没有说话,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少爷,丝毫不知道他们的家族能在江湖中处一席之地,而且屹立不倒是建立在多少人的骸骨之上,又树立了多少敌人。   这个时候,巷道周围突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凌聿靖与谢君劫对视一眼,随即戒备了起来。霎时,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批人!那帮人在看见慕云枫后,又向前走了几步,其中领头的那个人,快步行到慕云枫身前的五步处,单腿跪下,抱手行礼道:“少主,庄主让我等来接少主回山庄。”   闻言,谢君劫与凌聿靖恢复常态。看见来的人,慕容枫立即拉下了脸,恹恹道:“知道了。”随即向凌聿靖和谢君劫笑道:“二位若无其他的事,不如去我藏剑山庄游玩一番,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以报答二位的救命之恩,如何?”   谢君劫正想拒绝,就听得凌聿靖淡淡道了一句:“也好。”谢君劫不禁转过头去,凌聿靖也正好望了过来,温润的笑道:“听闻藏剑山庄风景如画,不如去瞧瞧。”   果真是去瞧风景?谢君劫一脸怀疑地看着凌聿靖,凌聿靖不由低低咳了一声,果然,还是他夫人最了解他。不过,他还是不会告诉她,他去藏剑山庄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各位看文的亲们,虽然看文的人很少,但既然有人看,我就有责任去更。这几天断网了,以后会继续的!! ☆、藏剑在山庄   去藏剑山庄的路上,慕云枫一直在凌聿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弄得凌聿靖很是烦躁。从启程开始,凌聿靖就是一副冰冷拒人于千里的模样,偏偏慕云枫还不自知,依旧将自己的马策上前,与凌聿靖并行,而凌聿靖则是在慕云枫上来时,策马扬鞭,向前走了几步,慕云枫又跟了上来,凌聿靖亦向前策马向前。另一旁的谢君劫,早已笑得不亦乐乎。   “驾!”   谢君劫轻喝一声,策马向前,与凌聿靖并排。拘瑜道:“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看枫兄是真心想与你交个朋友。”   凌聿靖转过头,看向谢君劫,挑眉道:“夫人,我看你很是幸灾乐祸。”这时,慕云枫正好赶了上来,闻言,大惊道:“啊呀!你们都已成亲了?”凌聿靖眯眼看向慕云枫,冷道:“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英雄与君劫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那个,不是有人写过那什么诗,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简直是为你们而作呀!”   谢君劫实在受不了慕云枫为讨好凌聿靖说的这些话,只得开口赶快转移话题,“枫兄,给我说说你们藏剑山庄吧。”   一提起藏剑山庄,慕云枫整个人都精神了,立刻掉马行至谢君劫身边,侃侃而谈。   原来,藏剑山庄之所以是“藏剑”之名,除了人尽皆知的藏剑山庄以藏尽天下宝剑好刀为宗旨,竟还有另一段渊源。   慕云枫的祖父,也就是藏剑山庄的创始人慕云老前辈,年轻时,狂傲一世,以一把吟风刀配着一身武艺,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但树大招风,木强则折。江湖,本就是一个争端不断的是非之地,这里有酒,有肉,有豪气万丈,也有恩恩怨怨。   很快,慕云老前辈便被一些人找上,明明暗暗的吃了很多亏。最严重的是那一次,听慕云枫的描述,那应该是个夜晚,惊蛰的夜晚。春雷滚滚,闪电划破墨黑的苍穹,慕云老前辈又再一次遇见了刺杀。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那个帮派的,但他知道,剑光深寒,只有鲜血才能将其掩盖。   那一战,他用以命换命的凶猛打法,杀了那一批人。但他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跌跌撞撞的冲进雨幕里,在倒下之际,慕云老前辈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与一声娇喝。听慕云枫说,这个娇喝声的发出者,最后成了他的祖母。   谢君劫不由唏嘘感叹,诚然,话本子中的也不尽然是骗人的。这种英雄落难时遇见美人,美人遇难时恰逢翩跹少年,最后两相情悦,成就一段矢志不渝的爱情佳话的段子,在现实中都能找到相似的事件。当然,要是这其中再加上一些阻碍,最好一波三折,那就会流传成一些可歌可泣的故事。   “那后来呢?”谢君劫好奇问道。慕云枫启唇又细细道来。   那女子亦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但让江湖人知道女子,是因为女子手中的剑——弄月剑。相传弄月剑是铸剑高手成阳子遗世之作,剑铸成之时,天光大作,雷霆万钧。这些事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弄月剑也从此被江湖人所知。后来剑被四方之人抢夺,在谁的手上也没个定数,之后销声匿迹了几年,最后因为这个年轻女子的出现,人们才重新得见弄月剑。   也有人试图抢这把剑,但不知是何原因,去的人皆无功而返,连去的人都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久而久之,再也没有人光明正大的打这把剑的主意了,当然,小动作倒是一点都没有消停。   听到这里,谢君劫不由好奇一问:“你祖母是用了毒吗?”   “不是毒,是蛊。”身旁,凌聿靖清冷的声音响起。慕云枫惊赏道:“英雄好见识!”   凌聿靖皱眉:“以后不要叫我英雄!”   “那叫什么?”慕云枫疑道。   谢君劫插话道:“叫他阿靖吧!”   “嗯?”慕云枫疑道:“英雄,可以叫你阿靖吗?”   凌聿靖没有答话,而是转过头看着谢君劫:阿靖吗?她叫着倒是挺好的。谢君劫对着转头过来的凌聿靖嫣然一笑,眸中带着几丝狡黠。凌聿靖不由扬起嘴角。   “枫兄,后来呢?你继续说。”   闻言,慕云枫将注意力从凌聿靖身上收回,舔了舔嘴唇,又缓缓地说了起来。   确实,她的祖母不是中原人,而是苗疆人。这个苗疆女子,行事爽快,不拘小节。当时,遇见了奄奄一息的慕云老前辈,便凭着一身江湖侠气,将其救了。在慕云老前辈养伤期间,他们便暗生情愫。慕云老前辈教女子习中原书文,与她讲中原的河流山川,英雄传说。在念到“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这些诗句时,女子便会故意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常常将慕云老前辈逗得面红耳赤。日子悄然二过,美好的时光总是会被打破。据慕云枫的说辞,那应该是一个暮春时节。红花残败,柳絮翩飞。   慕云老前辈在院中,擦拭着吟风刀,一遍又一遍。末了,刀身入鞘,起身步入屋中。看着那临窗而立的女子,慕云老前辈静静的在女子身后站了许久,终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便转身离开。行至院门时,那女子追了出来。那时,春光乍好,柳絮迎风,嫩绿的叶子沙沙的响着,女子的声音响起,清冷空灵。   “你果真要走?”   慕云老前辈一顿,良久,沉着地答了一声:“嗯!”他终究,还是负了她!   他们都知道,他这一去,九死一生,可他仍然要走。江湖恩,江湖结,江湖怨,江湖了。江湖儿女,身在江湖,终究是身不由己。   听到这里,谢君劫不由叹了一声。慕云枫的话还在继续:“后来,祖父被人围攻,祖母策马而来,提着弄月剑,杀进重围,与祖父一起杀了出来。那之后,祖父携祖母一起退到这深山,创建了藏剑山庄。原意是将吟风刀与弄月剑藏了,代表了祖父和祖父退出江湖的决心。”   谢君劫点点头,“慕云老前辈与慕云老夫人最后能在藏剑山庄过上一段避绝江湖争端的日子,也不失为一对神仙眷侣。”   慕云枫点头赞同。突然,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启唇道:“君劫姑娘,我与部下有事相商,先失陪一下。”谢君劫含笑点头。随后慕云枫策马向前,与前面领头的一个部下说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各位,元旦快乐!! ☆、同房不同房   慕云枫走后,谢君劫将目光转向了周围的山川风貌。如凌聿靖所说,这一路的景致还是不错的。   一路的山脉延绵,重重叠叠,山上依稀可见迎风而立的苍劲老松。山脉虽大部分被积雪所覆,但正因为有了这茫茫的积雪,让这十方山脉映衬着苍穹时,显得更加的苍茫广阔。   酉时三刻,谢君劫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藏剑山庄。抬头看着半山腰隐隐露出来的飞檐一角,谢君劫觉得,她大概知道凌聿靖口中所谓的“风景不错”了。原来,藏剑山庄并非是与其他帮派一般,将山庄建在山脚,而是一改常理,将山庄建在半山腰。   策马走过青石小道,待行至青石阶梯时,已有人在那里等候了。谢君劫一行人下了马,将缰绳交与那些早早等候着的人后,便徒步而行,步上阶梯。长长的青石梯至山体深处蜿蜒而下 ,曲径通幽。待走到肉眼可见的“尽头”时,眼前又是绵长的青石阶梯。在走了许多个转角后,谢君劫终于看见了那高耸的楼阁!   原来,藏剑山庄所落之地,并不是谢君劫所想的那样,纯粹就在山的山腰处。藏剑山庄所在之地,是处于两座高山连接的地方,而这块地势偏高,偏偏中间竟是凹下去的,这些庞大的楼阁就落于这块盆地之中。若想继续保住盆地,那进入盆地的路就得修得蜿蜒一些,那样可以一定程度上保证盆地周围的泥土,在暴雨天气,不会被冲刷掉很多。谢君劫惊叹,没想到这大山深处,竟还有这么一处妙境。同时也想明白了,为何在山脚便可看见飞檐一角的山庄,竟会走了那么久。   看见谢君劫额头上布上了少许薄汗,凌聿靖扬起手,将衣袖伸了上去,为谢君劫擦掉。面对着突然而来的衣袖,谢君劫不由面上一窘。慕云枫笑道:“君劫姑娘第一次走这个青石长梯,会有点累意,实属正常,不过,阿靖你竟然没有丝毫的反应,想必功力果真是相当的了得。”   凌聿靖没有答话,却是谢君劫开的口,“他没有什么反应我不奇怪,反倒是你,没有丝毫的内力与武功,怎么也没有什么反应?”   慕云枫尴尬一笑:“这不是习惯了嘛。”   闻言,谢君劫点了点头,“难怪在巷子里时,你逃跑的功夫还不赖,原来,是走这青石长梯练出来的呀!”   慕云枫:“……”   凌聿靖则是微微勾起了嘴角,他的这个王妃啊,就不是个安静娴淑的主。   一入庄子,便有一个中年男子向慕云枫走了过来,停住身后,朝慕云枫道:“少主,庄主在前厅,让你过去。”   “知道了张叔”凌聿靖摆摆手,向张叔凑了过去,低声道:“张叔,我爹还说了什么没?”   张叔白了慕云枫一眼,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慕云枫尴尬一笑,张叔转过眼,便看见了几步外的谢君劫和凌聿靖,随即向前走了一步,看向慕云枫,问道:“少主,这二位是?”   “哦!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阿靖,这是他的夫人,君劫姑娘。他们在山下救过我的性命。”慕云枫说完后转头向谢君劫与凌聿靖道:“这是张叔,他是藏剑山庄的老人了,看着我长大的。”   闻言,谢君劫与凌聿靖同时抱手行礼:“张叔!”   张叔摆了摆手,“两位小友不必客气,听少主说,你们还救过他,既然如此,你们便是我藏剑山庄的贵客了。”   凌聿靖回道:“张叔客气了,都是江湖中人,路遇不平本就该拔刀相助。”   张叔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低声对慕云枫道:“想让你爹不难为你,就将他们两个一起带过去。”   慕云枫随即雀跃的道:“就知道张叔最疼我!”   张叔笑道:“别贫了,快过去吧。我还有事处理,就不陪你过去了。”随后向凌聿靖和谢君劫点了一个头,便大步离开了。   张叔离开后,慕云枫转头向凌聿靖和谢君劫道:“既然是朋友,你们两个就帮我一个忙,陪我去前厅见我父亲吧。”   谢君劫笑道:“既然到了藏剑山庄,自当是要去拜访一下慕云庄主的。”   慕云枫笑道:“那走吧。”   随即,三个人就朝前厅走去。而这个过程,越发让谢君劫觉得,这藏剑山庄真的是个人间仙境。谢君劫一行人先走了一会儿的青石板道,后又踏上了栈道。栈道不长,确是实实在在地从山壁上凿建的。在栈道上向下望去,只见万里山河,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蔚为壮观。下了栈道后,又走了一会儿的青石板路,就到了前厅。   所谓的前厅,是一个占地较广,建筑较大气的一座楼阁中布置比较精致的房间。让谢君劫震惊的是,这楼阁竟有三分之一都是悬于峭壁之上的!可见,这筑楼之人是何等的鬼斧神工!   进入前厅后,慕云枫便朝屋中一个负手而立的人行了一礼,道:“孩儿见过爹爹。”   闻言,慕云天雄转过身,正想教训慕云枫时,就看见了立在慕云枫身后的谢君劫和凌聿靖,当下不由先压住怒气。看向慕云枫:“这两位是?”   见到自家老爹的反应,慕云枫不由暗喜,看来,张叔说的不错。“回爹爹,这两位是孩儿在山下结识的朋友,曾经救过孩儿。”   “哦?”闻言,慕云天雄向凌聿靖和谢君结拱手道:“那老夫先多谢两位救了犬子一命。”   凌聿靖回礼道:“举手之劳,慕云庄主不必客气。”   慕云天雄点了点头,道:“正好,最近庄中正要准备夺剑大赛,两位不防留下来游玩几天?”   “早就听闻藏剑山庄举办的夺剑大赛精彩至极,前一年还出了蹁跹双剑这一对舞剑高手,这次,能亲眼观看是在下的荣幸。”   不骄不躁,收敛气息。看见凌聿靖的态度,慕云天雄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枫儿,让人给这两位小友安排两间客房,再好好招待人家。”   “爹,一间客房就好了!”   “嗯?”   “咳咳!”谢君劫咳了一声,笑道:“慕云庄主,枫兄在说笑呢。”随后将看向慕云枫,眯眼笑道:“是吧,枫兄?”   看见谢君劫的表情,慕云枫不由打了个激灵,“是的是的,爹,我在说笑呢。”   慕云天雄摇了摇头,对慕云枫道:“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搞些什么!好了好了,赶快先带两位客人下去休息一番吧。”   慕云枫道了一个“是”后,就带谢君劫和凌聿靖出了前厅。走在青石板路上时,慕云枫对谢君劫道:“君劫,你刚恐吓我干嘛?”   谢君劫停下脚步,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喜欢!”   慕云枫撇了撇嘴:“明明是夫妻,却要分开睡。”随即,慕云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指着凌聿靖和谢君劫道:“你们……不会是还没同房吧?”   闻言,谢君劫脸上一窘。凌聿靖斜眼看了慕云枫一眼,慕云枫立刻把嘴捂上,随后凌聿靖拉着谢君劫大步离开了。慕云枫放下手,喃喃道:“真是两个奇怪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发文,晚上要去浪!大家元旦快乐! ☆、暗香似浮动   夜晚,盈盈月光照着洁白的雪地,几缕风起。   谢君劫推开窗,月光便倾洒了进来。月影玉栏,那天上的广寒宫是否也莫过于此?正思量间,只闻得一阵敲门声响。   谢君劫边拉开门栓,边问道:“谁啊?”   “君劫,是我,慕云枫!”   谢君劫拉开门,就看见了提着一大坛酒嬉笑的慕云枫,还有几步之外清冷而立的凌聿靖。谢君劫凝眉问道:“枫兄这是……?”   慕云枫砸了一声:“哎!你们来到藏剑山庄,我得尽尽地主之宜,带你们去游玩呀!”   “大晚上的去游玩?”   “哎!君劫,这你就不知道了,藏剑山庄晚上也有晚上的玩法呢!”看着谢君劫一脸怀疑的表情,慕云枫将谢君劫推着走,“去了你们就知道了,哎!阿靖,你跟上啊!”   凌聿靖皱了皱眉,还是抬步跟了上去。他也是正要休息时,就被慕云枫一阵鬼吼叫了出来,说要请他和君劫喝酒。熬不过慕云枫磨人的功夫,凌聿靖只得同意。   慕云枫带头,穿过山庄后面的一条小径,之后又走了一会儿,慕云枫就停住了步子,朗笑道:“就是这儿了!”   闻言,谢君劫抬眼望去,只见前方有一方湖水,因为寒冬大雪,湖水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湖周围有重重未凋零的树木,树木呈环状,将平面覆了一层冰的湖围了起来。   慕云枫将酒放在地上,就朝林中跑去,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大堆柴火回来,将火生好,之后又拿来了三副鱼竿和一些鱼饵。   而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谢君劫已经傻眼了。这些……慕云枫是从那里变出来的呀!   凌聿靖向前走了几步,看着慕云枫道:“你经常来这里吧?”   慕云枫这时也差不多弄好了,侧身就坐在铺在地上的毛垫上,笑道:“是啊!我小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里,之后就经常来了。”   闻言,凌聿靖点点头,“你这是要钓鱼?”   “对呀!”说着,慕云枫就将分别鱼竿和鱼饵塞到凌聿靖和谢君劫的手中,“走,我们钓鱼去!”   谢君劫呆呆看着自己手中的鱼竿和鱼饵,在看了看正在湖上凿冰的慕云枫,不由暗叹一声:天啊,她为什么不好好的在屋里休息,而是跟着这两个不正常的人出来……钓鱼!   看着满脸纠结的谢君劫,凌聿靖不由扬了扬嘴角,“别纠结了,我们也过去玩玩,你看你的脸都快变成一团了。”   转头看向身边的凌聿靖,谢君劫叹了一口气,道:“那走吧。”   看到走过来的两人,慕云枫扬手道:“阿靖,你们自己凿洞吧,我的快凿好了。”   凌聿靖没有回话,自顾自的走到冰上,选了一处位置,蹲下身,屈指在冰面上敲了敲。看到凌聿靖的动作,慕云枫大笑:“阿靖,你莫不是想徒手将冰砸开吧?哈哈,你别白费力气了!这冰是……”   “嘭!”   慕云枫还未说完,就看见凌聿靖向冰面上冲了一拳,然后就听见一声闷响,那冰面上就被砸出了一个洞!慕云枫顿时目瞪口呆,凌聿靖看了一眼已经傻眼了的慕云枫,接着又出了一拳,顿时又砸出了一个洞。   慕云枫:“……”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凌聿靖笑着向站在一边的谢君劫招了招手:“君劫,过来。”   谢君劫已经笑得一颤一颤的了,听见凌聿靖叫她,就抬步走了过去,将鱼饵套在鱼线上,径直丢进了被凿开的洞中。   月上中天,暮夜微风又起。   谢君劫吃着凌聿靖递过来的烤好了的鱼,含糊不清的道:“阿靖,你烤的鱼唔好吃,唔唔!”   慕云枫咽下口中的鱼肉,看向凌聿靖,指了指谢君劫,道:“她在说些什么?”   凌聿靖将手中的鱼翻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吃得不亦乐乎的谢君劫,回了一声:“不知道。”   “……”   在凌聿靖这里碰了一个冷门,慕云枫转头朝谢君劫凑了过去,“君劫,你们之前在阳城干嘛呢?”   “唔!我们去那里拜访一位长辈。”谢君劫一愣,“对了!阿靖,我们来藏剑山庄都没有和陈伯说一声,怎么办?”   凌聿靖摇了摇头,她这是什么脑子啊,现在才想起这个事。“没事,我经常不告而别,陈伯已经习惯了。”   谢君劫沉默了一下,回了一声:“哦。”   慕云枫朝火堆移近了一点,又道:“君劫,你给我说说江湖上的事吧。”   “你没有去江湖中游玩过?”   慕云枫尴尬的挠了挠头,“没有,我父亲说江湖险恶,不让我去涉足。”   “哦!”谢君劫点了点头,难怪,慕云枫刚下山就被人带了回来,“好啊,那我就给你说说江湖中的一些事迹。”   “嗯嗯!”慕云枫激动地点点头。   谢君劫清了清声音,看了一眼凌聿靖,缓缓道:“要说江湖,就得要提起江湖中的各大帮派。首先要提,就是江湖第一大帮,靖云阁……”   少女清清淡淡的声音萦绕在皎洁的月光下,好似那寒梅暗香,随风浮动。   “喝啊!君劫,我们再喝!”青石道上,凌聿靖一只手提着喝得醉醺醺正在说酒话的慕云枫,一只手环住喝得迷迷糊糊的谢君劫。   谢君劫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这酒后劲好大啊!”   凌聿靖摇了摇头。这酒是藏剑山庄有名的桃花酿,人家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桃花酿便是由四月桃花和着初冬的新雪酿制而成。入口细柔香醇,但后劲极大。他当时也没想到慕云枫会拿这么珍贵的酒来招待他们,是后来看谢君劫越来越迷糊才觉得不对劲,尝了一口,竟然是桃花酿!而这两个人竟然将一整坛都喝光了!不醉才怪。   闻着声响,庄中顿时跑出来了一些下人,看见是凌聿靖他们,顿时抱手行礼道:“公子,这是……?”   凌聿靖随手将慕云枫丢了过去,“你们少主喝醉了,扶他去休息吧。”随后,就将谢君劫抱了起来,大步朝房间走去,留下了一脸雾水扶着慕云枫的下人们。   蓦然一阵风起,丝丝寒意让谢君劫清醒了几分。发现自己被凌聿靖抱着时,谢君劫脸上不由一红,随即说道:“阿靖,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凌聿靖也没多说,当即就停下身子,将谢君劫放了下来。   谢君劫站在地上,头还是有点晕,但能行走。到房间时,谢君劫对凌聿靖道:“你回屋吧,我到了。”   凌聿靖上前为谢君劫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温声道:“嗯,那你早些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看着凌聿靖离开的身影,谢君劫心中不由一紧,随即抬步向前追了两步,闻见脚步声,凌聿靖转过身,又朝谢君劫走了过去。   “怎么?”   凌聿靖离得很近,近到谢君劫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谢君劫一时结巴道:“没……没事,你快回去吧。”随后转身朝房间跑去。   凌聿靖一把将要逃跑的谢君劫环住,戏谑道:“是舍不得我?”   谢君劫更不自然了,推了推凌聿靖的手臂,道:“谁舍不得你了!”   蓦然,凌聿靖收住了戏谑的笑,温声道:“夜里风大,快进屋吧。”随即放开了谢君劫。   谢君劫也没多想,嗯了一声就跑进了房间。看着谢君劫进了房间后,凌聿靖收了嘴角的笑,抬眼看了看远处晕晕月光笼罩的看不清楚的雪地,凌聿靖凝了凝眸,抬步就朝那边走去。    ☆、鲜衣怒马时   月夜雪地,风卷过,只闻得静谧二字。   凌聿靖在看清眼前的人后,便含笑开口:“我说是谁竟然敢在藏剑山庄内使着轻功任意穿梭,原来是你,阿雪。”   是的,凌聿靖身前温雅而立的白衣男子,就是若雪。“我听来恩说你去救人,但赶到四明山时只看见了一些死尸,后来你传消息给来恩,说你中毒了,我便过来看看。”   “嗯,我后来不是又传了一封信,说我的伤已无大碍了吗?”   “那时,我已经在柳州了。”   “……”凌聿靖顿了一下,道:“唔,那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若雪轻声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已经北上去寻她了,但听到你出事又折身回来,现在你既然无恙我也就放心了,君劫姑娘也没事吧?”   “她没事,那阿雪,你现在是又要走吗?”   “我不知道”若雪低头喃道,那一瞬,凌聿靖看见若雪眉间的清冷和眸中的迷茫。那个模样,就像是这天地苍茫,他是一个走失的流浪人。被世人遗忘,没有牵挂,没有归途。佛家有云,尘世万千,各有他的道。可是,这一刻,凌聿靖知道,没了碧水,若雪再无道,碧水,就是他的道。过了一会儿,若雪抬起头,看向凌聿靖,道:“阿靖,你呢?你难不成要短时间呆在这藏剑山庄?”   凌聿靖敛下眼中的情绪,回道:“嗯,正逢着藏剑山庄举办夺剑大赛,我想留下来陪她玩几天。回去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凌聿靖又道,“阿雪,你寻人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也留下来游玩几天,至苍雪阁成立、靖云阁步上正轨后,你我有多久没这样游于江湖、恣意而为了?”   闻言,若雪也想起了那段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日子,嘴角不由扬起一抹温润尔雅的笑。那些日子里,他与阿靖逍遥至极,有酒有马,随走随歇,武功不精进,却狂妄至极。如今想来,若雪不禁含笑摇了摇头。“也好,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说着便转身离开。   “你准备以什么方式来?”凌聿靖对着那白衣胜雪的身影道。   若雪头也没回,依旧在走着。微微启唇,温润的声音响起:“到时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阳光微熏,是个好天气。   谢君劫走出房门后,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凌聿靖。仍旧是一身锦服,风度翩翩。谢君劫不由想起了昨晚的事,面上浮现了些许僵硬。凌聿靖也看见了几步之外的谢君劫,当下便抬起步子,走了过来。谢君劫伸手拍了拍脸,感觉神色差不多后,便放下手,迎了上去。   站定后,凌聿靖疑问道:“你刚刚拍你的脸干嘛?”   谢君劫顿了一下,道:“看见竟然出太阳了,我还以为是我魔怔了,所以就拍了一下自己,看是不是真实的。”   凌聿靖勾起嘴角,戏谑的看着谢君劫,哦了一声。那尾音拉得很长,让谢君劫不由有点心虚,果真,这个借口编的有点烂。凌聿靖转眼看向远处,道:“是出太阳了,这些积雪,都已化了一些了。”   正说着间,慕云枫大步走了过来,道:“阿靖,君劫,我们去用早膳吧。”   谢君劫笑着应了一声,随后道:“夺剑大赛今天便开始了吧?”   慕云枫与谢君劫并排走着,边走边道:“是啊,所以我们用了早膳便去练武场,听我爹说,今年还有贵客来呢!”   “贵客?想必能被庄主视为贵客的,应该不是平常人。”   凌聿靖淡淡的说了一句:“到时不就知道了。”   在看台上坐定了之后,谢君劫终于知道了这位“贵客”是谁了,而凌聿靖也知道了阿雪所说的“到时你就知道了”。看见那缓缓而来的白衣公子,身边还跟着几个少年,少年中,持书而立的青衣少年长相颇为俊俏。   谢君劫低声对凌聿靖说道:“诶,你的好朋友。”凌聿靖没有答话,而是继续朝若雪的方向看去。只见慕云天雄朝若雪走了过去,抱拳行礼,若雪还了一礼后,便与慕云天雄笑谈了起来。接着,慕云天雄就引着若雪朝看台上走来。走近时,慕云天雄朝慕云枫招手示意,随即慕云枫就朝凌聿靖和谢君劫道:“我爹叫我过去,阿靖,君劫,你们两个也去吧,也好认识认识这个大人物!”   闻言,谢君劫尴尬的笑了笑。凌聿靖勾起嘴角道:“大人物?那确实应该过去看一下,走吧。”   “啊?”   “啊什么啊,走啦!”慕云枫推了推谢君劫,就和凌聿靖一起走了过。走近时,慕云枫朝慕云天雄行了一礼:“爹!”   “嗯,枫儿,快来见过苍雪阁阁主若雪公子。”   “若雪公子?就是江湖四公子之首的若雪公子!”慕云枫顿时激动的朝若雪行了一礼:“在下慕云枫,仰慕若雪公子很久了!”   若雪温润笑道;“少公子不必多礼。”看着那温润如玉的笑容,谢君劫蓦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若雪时的场景。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的如玉公子,温润却疏离。若雪朝慕云枫身后看道:“这两位是?”   慕云天雄朗笑道:“这是犬子在江湖结交的朋友。”若雪点了点头:“年轻人多结交点朋友也是好的。”随即看向凌聿靖,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慕云枫抢着答道:“若雪公子,他叫阿靖。”   “阿靖”若雪笑着看向谢君劫,朝凌聿靖笑道:“那这位是?”凌聿靖一把将谢君劫拉在身边,淡淡道:“这是我夫人,君劫。”顿时,谢君劫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位要演戏别拉上我呀!   慕云天雄不知道相传眼光极高的若雪公子为何会对自家儿子结识的这两个人那么感兴趣,当下也就归结于自己一开始的猜想,凌聿靖确实有超于别人的地方。“若雪公子,大赛快开始了,我们先落座吧。”   若雪点了点头:“嗯。”   都落座了以后,谢君劫拉了拉凌聿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来?”凌聿靖点了点头,谢君劫撇了撇嘴,就知道。凌聿靖拍了拍谢君劫的手,低声道:“看台上,快开始了。”    ☆、江湖三公子   谢君劫应声将目光转到了武台上,只见一幕红布揭过,顿时锣鼓滔天。锣鼓声停后,只见一阵光影,台上已稳稳立了两人。一红一黑,谢君劫不由皱眉,这是什么搭配?而且,那一身黑衣的是个女子,红衣耀眼的是个男子!   这时,凌聿靖清冷的声音响起:“这两个便是我之前说过的江湖传闻舞剑舞得极好的翩跹双剑。”谢君劫点了点头:“舞剑啊!那你觉得他们舞得如何?”   “一般。”   谢君劫一愣,“额……好吧。”不过也是,能入凌聿靖的眼的,应该也只有那边坐着的那个白衣风华的若雪公子了吧!正想着间,台下一阵叫好声,将谢君劫的注意力拉回了台上。只见那翩跹双剑抽出自身的佩剑,剑身光寒,熠熠发亮,谢君劫不由暗赞了一声:唔,剑不错!对于一个拿剑之人来说,剑不只是他们的武器,更是他们的朋友。真正懂剑之人,与剑之间会有一种道不清的牵连。   剑起时,持剑人也跟着动了起来。只见那黑衣姑娘足尖轻点,剑身在空中化了个招,这时,红衣男子飞身向前,剑身微转,与那黑衣姑娘的剑正好配合了起来,一时间,剑招缭乱,身影错 位,台下顿时又响起了一阵叫好之声。   “他们这竟不是在比赛!”闻言,凌聿靖抚额:“既是翩跹双剑,又怎么会对仗?他们已经参加过了大赛,且还是第一名,按大赛规定,他们不能再参加大赛。他们这是在为大赛开幕,他们表演完后,比赛才是真正的开始。”   “哦,这样啊。”凌聿靖看向谢君劫,含笑问:“对于一个舞剑高手,你觉得他们舞得如何?”   谢君劫讶然道:“你不必假意夸我,我还记得你说过兵器的作用是杀人,而杀人就必须干净利落。对于我们这种在剑招缭乱中杀死对方的,你应该会觉得是多此一举吧?”   凌聿靖点了点头,“确实麻烦。”闻言,谢君劫轻哼了一声。凌聿靖低低笑了一声,道:“我虽然这样说,但也没有否认你的武功啊,那只是因为我自身的武功,所以我才那样说罢了。天下武功路数几多,每一门都有其高深之处,我又怎会以一家之法去否定其他的呢?”   这下,谢君劫才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台上那一对身影,开口道:“姿势准确,招势繁多,于舞剑之法,确实不错。但是,力度不够,每一招都不能舞到极致,在对战中,这是他们的一个致命点。”凌聿靖赞赏的看着谢君劫,也许,连谢君劫自己都不知道,她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很迷人。仿佛一颗明珠,在闪闪发光,让人恨不得藏入怀中。   谢君劫没有注意到凌聿靖的灼灼目光,仍然盯紧台上,认真严谨地分析道:“其次,舞剑招势虽要多,却不能繁。他们还没有到达将招转为己用的地步,不过,以他们的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凌聿靖笑了一声:“别忘了你也没多大!”   是呀,她也没多大!谢君劫看向武台,喃喃道:“可我不一样。”是的,身为世家嫡长女,她又怎会一样?别人在承欢膝下时,她在练功,风霜雨雪,从未停歇;别人在玩乐时,她在各种典籍中穿梭,面对着夫子严厉,一遍又一遍的罗列史实,推演着其中的深意。她,从来就不一样。   蓦然,凌聿靖的手覆上了谢君劫的手,他清楚谢君劫是怎么成长的,也正是如此,她才配得上与他并肩。比君临天下更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是将这天下寸寸化为焦土。可是这样的沸腾,却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度,谢君劫对着凌聿靖展开了一抹笑,那一瞬,凌聿靖想到了一个词:明眸皓齿。谢君劫清楚,与凌聿靖相比,自己的那些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有些时候,人都是一样的,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他就永远不会明白,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如轻身经历那般。而自己尝试过了的,对于那些困苦的记忆就会一直记得。就像此刻的谢君劫,虽然知道凌聿靖受的苦比自己的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在痛苦的记忆侵蚀而来时,她仍旧贪恋着凌聿靖的安慰。   凌聿靖轻轻拍了拍谢君劫的手背,道:“君劫,若是你对上他们,几招之内能够赢?”   闻言,谢君劫看向台上道:“五招之内!”凌聿靖挑了挑眉。谢君劫斜眼问道:“你不信?”凌聿靖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说话间,台上已打过了两场。不得不说,初赛真的没有多大的看法,谢君劫越看越无聊,转眼看了一眼凌聿靖,果然,他在和若雪眉来眼去!   谢君劫还未收回眼,凌聿靖拉起她的手,离开看台。而那边的若雪亦起身,携了那个持书的青衣公子离开了。   青石道上,苍松旁边。若雪温润行了一礼,笑道:“君劫姑娘,别来无恙。”   谢君劫回了一礼,“额,若雪公子叫我君劫就好。”若雪点了点头:“那君劫和阿靖一样,唤我阿雪便好。”   “嗯,好。”   若雪侧开身,指着身后的青衣公子道:“这是我苍雪阁信使,书易尘。”这时,凌聿靖走向前,对若雪道:“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若雪还未回答,就听到谢君劫震惊的声音:“书易尘?江湖四公子之一,听说你能运纸杀人,是真的吗?”相比谢君劫的态度,书易尘着实冷淡得多,就淡淡的嗯了一声。   若雪笑着对谢君劫道:“君劫不要在意,易尘他就是这样,不爱说话。”谢君劫笑着摇了摇头,凌聿靖一把经谢君劫扯回身边,冷冷道:“他专修内力,若连运纸杀人都做不到,那有什么资格做江湖四公子之一。”这话说得有点过了,谢君劫笑笑没答话。书易尘也没反应,这话虽是实话,但语气确实不怎么好。他没反应的原因除了若雪在这里以外,还有就是他打不过凌聿靖,所以也就懒得回应了。   谢君劫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虽然他们各自的特质不一样,但却有一样东西是相同的:冷。若雪虽温润如玉,但玉却属凉,若雪是心无归属的冷,也许,凌聿靖在他心中算得上一方温室,不然,他应该不会是如今这如玉尔雅的模样。书易尘,谢君劫之前有听过关于他的事,江湖人说他嗜血啮书,那应该是性格的清冷。而凌聿靖则是面善心冷,这跟他成长的环境有关。他总是对你淡淡笑着,但是那眸中,却没有一丝感情。不过,自龙伍帮一事之后,凌聿靖对她好像不是这个模样了。   嗯,好像是这样!谢君劫点了点头。    ☆、金风逢玉露   凌聿靖一行人再回到看台时,上半场已比得差不多了,过了一会儿,便到午膳时刻了,当下,凌聿靖一行人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下午又比了几场,天就慢慢暗了下来。   夜晚,藏剑山庄临崖而建的阁楼的屋顶上,凌聿靖一身华服,提着从藏剑山庄酒窖里抱出来的的桃花酿,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俄顷,从远处飞来一个白色轩然的身影,若雪在凌聿靖身旁站定后,掀开衣袍,便坐了下来。   凌聿靖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酒递了过去。若雪捧起酒坛,仰头一饮,末了,道了一声:“这是、桃花酿?”   凌聿靖笑道:“是啊!怎么样,味道如何?”   “你这酒,是偷来的吧?被慕云天雄发现了,你定少不了一顿麻烦。”若雪扬起嘴角,将手中的酒又递给了凌聿靖。   凌聿靖接过酒,大笑道:“这怎么能叫偷!我是从那些看守的人的面前大大方方地将酒抱走的,是他们发现不了而已。”   闻言,若雪笑着摇了摇头:“这桃花酿虽然不错,但比起那年我们两个埋在苍雪山上的那坛酒,应该是及不上的。”若雪看向凌聿靖,温润的声音响起:“阿靖,那坛酒,你何时回去饮?”   一瞬间,凌聿靖好似看到了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在苍雪山上,用剑在一颗老松下挖了一个坑,一起将一坛酒埋下。击掌大笑,许着立足于江湖时,便回来共饮此酒。可松树下的雪积了一层又一层,那酒,却没有人来挖过。   微微叹了一口气,凌聿靖淡淡道:“会去的,等所有的事都结束之后,我定会与你大醉三天!”   所有的事都结束后?那时候的他,怕再也回不来了吧。若雪的心头不由泛起一阵难过,那件事,艰险重重,他怎么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可若雪还是笑着答道:“好!”   凌聿靖笑了几声,随后道:“阿雪,我要取弄月剑。”   “弄月剑?就是那把与吟风刀并列为藏剑山庄的镇庄之宝?你取来何用?”   “给君劫防身。从藏剑山庄回去,便会是风起云涌的局势了。我终究,不想拉她进来,她出身于百年世家,只要到时谢老国公率谢世一家回到家族,这场纷乱,便伤不了她分毫。”   若雪顿了顿,“那她会答应吗?”   她会答应吗?这个问题凌聿靖还未想过,他确实心悦她,可她呢?他不太确定。终了,喃喃道:“会的吧。”   若雪笑着摇了摇头,回想着那个初次见面清冷镇定的俏丽少女,后来再见面巧笑嫣然却透着刚劲豪爽的女子,若雪启唇道:“我看未必。”   “嗯?”闻言,凌聿靖疑惑的看向若雪,若雪笑而不语,而是起身道:“我该走了,有人来找你了。”随着,运起轻功便朝另一端飞了去。   谢君劫刚在屋顶停了下来,便看见那一袭消失在黑夜里的白衣。谢君劫在凌聿靖身边坐下,疑惑道:“怎么我刚来,阿雪就走了呢?”   凌聿靖笑着答道:“也许,他是不想打扰你我吧。”   “那个……额……呵呵!”谢君劫尴尬地干笑了几声,随后便看到凌聿靖手中的酒。凑过去闻了一下,“咦?又是桃花酿啊!”   “嗯”凌聿靖点了点头。   谢君劫拍了拍手,十指交叉,问凌聿靖:“你什么时候走啊?”   “你玩腻了吗?”   谢君劫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觉得你是江湖第一大帮的阁主,应该很忙吧,也不能天天陪我瞎逛啊。”   凌聿靖勾起嘴角,“阁中有长老和兰方州打理着,不会有事。”   “哦!”谢君劫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凌聿靖,“兰方州?就是那个江湖人称箫一绝的江湖四公子之一?”凌聿靖点头回应,谢君劫更兴奋了,“传闻说他能用箫声杀人,真的假的?”   箫声杀人?凌聿靖笑着看向谢君劫:“以后让你与他过两招,你不就知道了?”   “真的?!”闻言,谢君劫高兴得笑了起来。要说江湖四公子的武功如何的了得,她只是听闻。目前她只看见过凌聿靖出手,她在他手下最多只能走过三招!对于一个世家嫡长女来说,这太挫败了。若雪那么温文尔雅的人,谢君劫不好与他动手,书易尘吧,那是若雪的手下,她也不好无端端地去招惹人家。   兰方州是凌聿靖的人,那么便是自家人了,怎么动手都没事的。等等!自家人?!谢君劫想着自己的盘算,不由面上一窘:她竟然已将自己和凌聿靖看成一家人了!虽然他们成过亲了,可是,她还是有点别扭。   看着谢君劫面上丰富多彩的变化,凌聿靖低低地笑了几声。听到笑声,谢君劫陡然抬起头看了过去,“笑什么?”   凌聿靖摇了摇头,随手将喝完的酒坛丢下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后,伸手环住谢君劫的腰:“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随着身体轻移,他们便稳稳地朝谢君劫的房间的方向飞去。   落地后,谢君劫笑了笑,对凌聿靖道了一声好梦之后,便转身朝房门走去。   “君劫!”蓦然,凌聿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嗯?”听见声音,谢君劫转过身体,眼睛还未看清时,谢君劫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有力温热的怀抱,腰被一双手有力地环着。随之而来的,是唇上温湿的触感。   她……被吻了!   谢君劫睁大眼睛,顿时脑袋一空,啊!她该怎么办?   凌聿靖伸手将谢君劫的眼睛覆上,随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君劫,专心点。”耳边传来的热气,让谢君劫微微颤抖。   随后,谢君劫的唇又再一次被覆上。   盈盈月光下的寒玉地上,是比金风玉露相逢还要美的场景。一瞬间,暗香浮动。    ☆、梅林中舞剑   夺剑大赛一直到第三天才进入后十位争夺赛。一早,谢君劫和凌聿靖就被慕云枫拉过来观看,慕云枫说,每一年最精彩的部分就是从这开始的。因为到了后十位,那些一开始隐藏实力的人就都开始使出真本领了。   闻言,谢君劫挑了挑眉,真本领吗?能入眼吗?比赛开始后,谢君劫点了点头,确实,有点看头了。如慕云枫所说,一开始有很多人都在隐藏实力,所以比赛没什么看头。现在已过了初赛,一些人就没再隐藏实力,比武便比之前好看多了。但是,对谢君劫和凌聿靖来说,还是不够入眼。所以,当一个属下在慕云枫耳朵旁低语完,慕云枫离开后,谢君劫和凌聿靖也离开了。   “我们就这样走了,阿雪呢?”   凌聿靖继续走着,头也不回地道:“不管他。”   额,谢君劫顿了一下后,向凌聿靖问道:“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凌聿靖笑道:“等下你就会知道了。”   一刻钟后,谢君劫站在一片梅林外,目瞪口呆,喃喃道:“藏剑山庄竟还有这么一处地方啊!”谢君劫极目之处,尽是凌寒盛开的梅花。有些花骨朵的上方,还覆了少许的白雪。粉嫩的红与洁净的白相应,让人觉得玉骨冰清的同时还多了一份生机盎然、珊珊可爱。   看着谢君劫惊讶的表情,凌聿靖笑了笑:“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正逢寒冬,梅花竞放,我想着,你应该喜欢看,所以就带你过来了。”   谢君劫点头道:“喜欢!太喜欢了!”说着就朝梅花深处跑去,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这里好漂亮啊!”   凌聿靖扬起嘴角,抬步朝谢君劫走了过去。待近了,凌聿靖伸手为谢君劫拂了拂乱飞的发丝。瞬间,谢君劫抬起头,眼中含着些许狡黠,挑眉道:“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我舞剑?”凌聿靖点了点头。谢君劫嫣然一笑,“那我现在给你舞一段,如何?”   “好。”   谢君劫在地上拾了一根木枝,甩了几下,觉得还行,就朝前走了几步,手握木枝,脚尖随地划开半步,随着章法便舞了起来。   木枝如剑,收缩迅疾,步伐错乱,却又乱中有序,手臂舒展,腰肢柔而有力,随着身形的加快,谢君劫的身旁渐渐布满光影错乱的剑影。整个人犹如深处烟雾仙境一般,朦胧不清。谢君劫今天穿的是一件鹅黄衣裙,袖口束了起来,显得干净利落。如今舞着剑,裙摆摇动,给谢君劫又添了几分灵动。   看着那梅花深处,正在翩跹的女子,凌聿靖微微一笑。一开始他觉得她镇定聪明,也许是因为家族的重担,她整个人显得很老成。之后在镇仙楼,她被南王缠上,他还以为她会吃亏,却不想,她却让南王吃了个暗亏,他不由生笑,这女子有点意思。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走之前,回头朝他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神色冰冷清绝。后来。姬菁菁问他,她是谁,那时候他就想,她应该是他的王妃。后来,他们大婚后入宫,他看见她镇定自若地将他父皇的试探一一化解,他觉得,这个女子确实有点脑子。婚后,他对她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那是因为他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她。是她出事的那次,他才知道,他是该守护她的,因为她是他的妻。后来,他借着中毒这个理由,带她离开廊州,之后又来到了藏剑山庄。一路上,她慢慢放下家族压力,渐渐露出她本来的性格。以前的谢君劫清冷成熟,现在的谢君劫多添了几分俏丽。   凌聿靖承认,谢君劫舞剑时确实很美。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清荷,最后在盈盈的月光下徐徐盛开,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却又因为风的浮动,衬得迎风不动,多了一分坚毅风骨。谢君劫的剑术很好,招招舒展适宜,剑尖所指之处,隐隐有罡气之风,震得那枝上的白雪簌簌落下。   些后,剑停人静。谢君劫收了势,朝凌聿靖走去。站定后,仰头笑道:“如何?”   凌聿靖点了点头,“不错。”   谢君劫挑眉含笑,正想说着什么,突然闻得一阵说话声,但听不太清。待凝神细听时,好像是女子的啜泣声。谢君劫顿时惊讶地看向凌聿靖,凌聿靖皱了皱眉,拉着谢君劫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去。谢君劫扯了扯凌聿靖,低声道:“你要干嘛?”   “过去看看。”待能听清说话的内容时,凌聿靖拉着谢君劫躲在了一株躯干比较粗的梅树后。这时,那说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但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你不喜欢她?”   听见声音,谢君劫看向凌聿靖,用眼神疑道:难不成是女子喜欢上一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但是被男子拒绝了,现在另外一个喜欢女子的男子来替女子讨回公道?   凌聿靖懒得理会谢君劫的天马行空,便转过头,看着前方的那两个人。   闻言,慕云枫朗笑了一声:“与你何干?”   听见声音,谢君劫一颤,她刚说的风度翩翩的男子,竟然是慕云枫!谢君劫的嘴角牵出了一抹尴尬的笑。   此时的慕云枫虽然与往常一样,阳光爽朗,但却多了一□□为藏剑山庄少主的气势。一袭红衣的男子冰冰冷冷,听到慕云枫的回答后,也没恼怒,抬步就走了。   红衣男子走后,慕云枫朗声道:“既然来了,便出来吧。”   谢君劫环视周围,看清没有其他人后,终于确定了慕云枫说的是她和凌聿靖。凌聿靖没什么表情,抬步就走了出去,谢君劫也随后跟上。在看清来的人后,慕云枫怔了怔,“怎么是你们?”   谢君劫笑了一声,“慕云枫,你会武功啊。”   顿时,慕云枫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谢君劫继续说道:“一开始阿靖给我说你有武功时,我还有点怀疑,后来我也感觉出来了,你确实有武功。”谢君劫舔了舔嘴唇,又道:“一个平常人,就算是长期锻炼,也做不到走了那么长的阶梯后,会不喘一口大气,除非,他有武功。还有,那晚,你带我们去湖边喝酒,那么冷的夜晚,你竟然如无事人一般,虽然你有特意向火堆旁移动,但你在凿冰时的手法还是出卖了你。我想,你的武功应该不弱。”    ☆、两厢情愿否   听谢君劫说完后,慕云枫垂下眼帘。良久,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君劫,无论怎样,我是真心想与你、阿靖交朋友。我未与你们说我会武功这件事,实在是父命难违。”   谢君劫摇摇头,随即走上去,笑道:“我知道你是真心想与我们交朋友,若你有心要害我们,早就可以下手了。”   话音落下,慕云枫骤然抬起头,惊讶且惊喜地望向谢君劫和凌聿靖:“你们相信我?”   凌聿靖也走了过来,依旧是冷冷的语气:“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看你们山庄收藏的好剑了吗?怎么?还去不去?”   “去!”慕云枫激动地答道,凌聿靖和君劫确实没有怪他。谢君劫用手肘顶了慕云枫一下,展开了一抹笑,眼神向凌聿靖看了看。慕云枫也笑了起来。   在路上,谢君劫向慕云枫问道:“你真的不喜欢那个跹跹?”   慕云枫一怔,“你问这个干嘛?”   “好奇呀!那个跹跹应该就是第一天舞剑的黑衣女子吧?”   慕云枫点点头,“嗯,她和翩然从小被我父亲收养,之后我们一起习武,他们两个的骨骼适合用剑,便在一起双习剑法。所幸,也有小成,被江湖人称翩跹双剑。”   “哦”谢君劫点了点头,那么,那个红衣男子应该就是翩然了,翩然,跹跹,翩跹双剑。既是双剑,又怎么会心属他人呢?呀!有趣!谢君劫看着慕云枫,挑笑道:“诶,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跹跹?”   慕云枫摇了摇头。谢君劫惊讶:“不喜欢?”慕云枫点头回应。“为什么呀!那个姑娘长得挺好的,武功也不差,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呀?”   慕云枫缓缓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那会有那么多理由?她长得好看与否,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可你们不是从小就在一起练武吗?那就是青梅竹马呀!”   慕云枫一顿,认真的说道:“我们小的时候确实是在一起练过一段时间的武功,可是,还没有一个月,他们就被我爹安排到其他地方练去了,我也是前几年他们参加夺剑大赛时才再见到他们,与跹跹又何来青梅竹马一说?”   其实,就算是青梅竹马,你不喜欢她,她又何曾会在你的眼里。世间最勉强不得的,就是感情。谢君劫忘了在那里听过这句话,但无疑,这确是事实。不会说,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便要求他也能喜欢你,两厢情悦,若是那么容易,又何来那么多的求不得放不下?   不心悦你的人,就算你为他肝肠寸断,走火入魔,甚至折磨自己,各种伤害,他也不会心疼半分。正如慕云枫不喜欢那个跹跹,那么,就算她剑舞得多漂亮,对他又有多深情,那都全然与他无关。因为,慕云枫不喜欢他。   谢君劫微微叹了一口气,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偏偏对方还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你连恨都恨不起半分,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啊。   看着谢君劫久久没有回话,慕云枫不由一急:“你不信我?”   谢君劫摇摇头道:“其实,信不信,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只是我觉得,这件事,与她来说,有点难过罢了。”   “有什么好难过的。该是她的,便不会错过,不是她的,早拒绝也好。这件事,本也没有谁对谁错。”蓦然,凌聿靖冷冷的声音响起。   闻言,谢君劫垂下眼帘,轻声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随即,转身朝梅园外走去。   “诶!”慕云枫朝谢君劫唤了一声,谢君劫头也没回,仍旧朝前走去。凌聿靖对慕云枫道:“你先回去吧,我去陪她。”说着,朝谢君劫走的方向追了过去。慕云枫一头雾水,他也没说什么呀!君劫这是怎么了?   穿过几重花障后,凌聿靖拉住还在朝前走的谢君劫,道:“为我刚刚说的那句话生气?”   谢君劫摇了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我明白你说的是事实,只是,那么冷漠的你,又突然间让我从这几日中回过神来:你确是那个我初见时冰冷的江湖第一大帮靖云阁少主,亦是皇家贵族。所以……”谢君劫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所以,你在想,这几日的我,会不会是虚假的?”凌聿靖低下眼眸,看着谢君劫,谢君劫点了点头。   凌聿靖握住谢君劫的肩,让谢君劫看向自己,道:“君劫,那我给你说一件很认真的事,你听好:君劫,我心悦你。”   君劫,我心悦你。   良久,谢君劫点了点头,“嗯,我知道。”是的,我知道。但是,我害怕。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沉寂间,谢君劫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不由立刻抬头望向凌聿靖:不会又是慕云枫吧?   凌聿靖皱了皱眉,拉着谢君劫便朝声音发出的反方向走去。谢君劫微微低声:“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看呀?”凌聿靖没回话,只微微冷下脸,又过去看?那你再生气怎么办!偏偏谢君劫不了解凌聿靖的用心良苦,反手扯着凌聿靖,以快捷的步伐,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移了过去。   待近时,谢君劫愣了一下,咦?不是慕云枫啊。   站在那花枝重影里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子和一个一身红衣的男子,郝然就是那翩跹双剑嘛。看清了前面的人后,谢君劫又朝前挪了挪。   “跹跹,他不喜欢你。”说话的是那个叫翩然的男子。   “不关你的事!”接着,是那个跹跹带着愤怒的声音。   翩然没回话,过了一会儿之后,跹跹不由气道:“你不说话我走了!”说着跺了一下脚,转身就欲离开。也是这时,翩然快速向前,伸手将跹跹拉了回来,就势将跹跹的双手反反缚住,低头,吻了上去。一时间,花枝乱颤。   谢君劫不由傻了眼,这就,亲上去了!瞟了一眼前方的场景,凌聿靖拉着还在傻眼的谢君劫离开了。走远后,谢君劫甩了甩头,“这是什么事呀?她爱他,他不爱她,但是他却爱她?”   凌聿靖摇了摇头,“什么他她他,又不关你的事,你瞎操心什么。”说着,拉着谢君劫就离开梅园了。    ☆、天下风云起   夜晚,万籁俱静。   藏剑山庄内,两个身影嗖嗖地穿过。速度之快,将树叶带着微微摇动。待行至藏剑阁时,身影停了下来。长身玉立,显然,是两个男子。一身黑衣,掩饰住了两个男子的容貌,但仍旧掩盖不了那散发出来的气质,清冷轩然,温润如玉。   这两人,郝然就是凌聿靖与若雪。   观看了一下藏剑阁在驻守的护卫,若雪和凌聿靖盘算好其交替的时间。就是这个时候!凌聿靖与若雪对视了一眼,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只身进入了藏剑阁中。待走进其中,看清了藏剑阁的构造时,若雪和凌聿靖都皱了一下眉。   藏剑阁是藏剑山庄的重要基地,就算是负责看守的护卫,没有命令,也不得随便进入。一开始,若雪心中还有点纳闷,按理来说,这么重要的地方,他和阿靖不应该这么轻易地就进来了。可是,眼下,他终于明白了。这进来了,想要取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啊。   原来,他们深处的楼阁是一个空阁。所谓空阁,是楼阁形式中的一种。相传,这种建造方 法,是一个叫玄机子的人创的,这种楼阁就是为了储放一些贵重的东西。   凌聿靖嗤笑了一声,“竟然是空阁,看来慕云天雄为了保护他这些宝剑,下了不少钱呀!”   “这些兵器,本就是藏剑山庄的根本,花重金修建这栋楼阁来保护这些刀剑,也实属正常。只是我们两个有些大意了,没有想到藏剑山庄会有这种样式的楼阁。”闻言,凌聿靖点了点头。若雪看着凌聿靖,道:“你本也只是来看看弄月剑是否如传闻中的那般锋利通灵,现在这个楼那么麻烦,我们回去吧。反正,最后一场比赛结束,慕云天雄也会将这把剑拿出来的,这是这一届夺剑大赛的夺魁之头礼。”   凌聿靖摇了摇头,勾唇挑眉,“既是那样,我就更得看看这把剑了。我看中的东西,怎么由别人拿了去?”   若雪摇了摇头,看来,这浑水他不趟也得趟了!凌聿靖和若雪分了开来,各自去寻找一下有什么方法可以上阁楼。   所谓空阁,就是建楼时,将楼阁中间掏空,所以人只要站在楼中,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楼的顶部。但楼壁四周,建了一层一层的楼层,这些楼层,中间是空的,相当于一个大圆,但圆心是掏空的,就留了周围。而那些宝剑,就放在了那些楼壁旁建造的楼层上。但这楼层直直的靠于楼壁上,没有阶梯,最低的一层楼都建在阁楼一半高的地方!若雪想,就算是凌聿靖的轻功,要上去,也并非易事。轻功,必须有所凭借,有发力之地,才能使得出来。这楼层太高,他们在半空没有可二次借力的地方,想上去,这就是一个难题。   凌聿靖亦是在楼中慢慢踱步,想办法上去。其实凌聿靖和若雪所站的地方也有许多的刀剑,但这些刀剑都不是什么珍奇之物,慕云枫说过,弄月剑和吟风刀放置在第三层阁楼上。看着身前的这些刀剑,凌聿靖蓦然道了一声:“阿雪,我想到我们怎么上去了!”   听到凌聿靖的话,若雪走了过去。在看见凌聿靖一直盯着身前的剑时,若雪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他与阿靖,永远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凌聿靖点了点头。随后,两人就拿了五六把剑,行至楼壁前,飞身而起,将剑一一掷向楼壁,稳稳插入,呈阶梯状。随即,两人脚尖点地,运起轻功,在半空中踏了一下那些插入的楼壁中的剑,借了力,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就势朝楼层上飞去,又一个借力,两人都稳稳落在了楼层上。随着,两人又同样的方法上了三楼。   凌聿靖和若雪二人寻到了弄月剑后,都不由发出来了一声“好剑!”剑身直长,剑光幽微,剑气凌厉,这样的剑,才能宝剑!   若雪看着剑,缓缓说道:“此等好剑,慕云天雄怎么会舍得拿来做夺剑大赛的夺魁礼呢?”   凌聿靖轻笑了一声:“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将剑送出去,首先,参加夺剑大赛的都是藏剑山庄的人,既是他的人,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其次,这把剑灵气非常,一般人是用不了的,就算是翩跹双剑中那个名叫跹跹的女子也掌控不了。不然,依慕云天雄的性格,这么久了,这把剑怎么可能会没有现世?”   若雪点了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取剑?”   “他不赠,就强取。”凌聿靖说完,若雪就顿了一下,随即道:“那你就强取吧。”   凌聿靖和若雪从藏剑阁出来后,就朝他们住的客房走去。不得不说,藏剑山庄的建造格局真的不错,有山有水,风景绮丽。一些楼阁还建于悬崖之旁,让人心生俯览山河万里的心胸豪气。   若雪踏在青石板上,启唇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凌聿靖知道若雪指的是什么,随即道:“快了!北方鲜卑族日益强大,早就对皇朝东北边境一带心怀鬼胎,我在等这一场大战爆发。”   “若是皇上主和呢?”   “主和?”凌聿靖勾起嘴角,眼角微弯,慢慢说道:“那我就助他一臂之力。”   若雪没有再回话,凡世事,该来的,必来之。   突然,两道气息由远至近,竟是朝若雪和凌聿靖而来。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皱了皱眉。不一会儿,夜色下出现了两个人,再看见凌聿靖和若雪后,皆快步走了过去,各自抱手行礼道:“爷!”“阁主!”   看着朝自己行礼的人,凌聿靖唤了一声:“来恩?”随即疑道:“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来恩与书易尘。若雪看了一眼书易尘,道:“你怎么会和来恩一起过来?”书易尘将手中握着的一张信递了过去,“阁主,来恩来传递的消息,我们也收到了。”闻言,若雪顿了一下,随后伸出手,接过了信。   来恩收了手,向凌聿靖走近了一步,神色凌然道:“爷,出事了。”    ☆、争夺弄月剑   第二日清晨,凌聿靖一直站在谢君劫的房门外,直至谢君劫推开了门。   看到了站在房门外不远处的凌聿靖,谢君劫将门合上,便走了过去。挑笑道:“你在等我?”   凌聿靖点点头:“嗯。”随后就朝房外走去,张口道:“今天是最后一场比赛,慕云天雄邀我们过去观看。”   额……谢君劫顿了一下,抬脚跟了上去。走了一会儿,凌聿靖和谢君劫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沉默。谢君劫舔了舔嘴唇道:“嗯,刚才的那句话我不过是随口问问。”   闻言,凌聿靖停下了脚步,谢君劫不得也停下步子。凌聿靖转过身,看着谢君劫,勾唇道:“我亦是随口答答。”   谢君劫:“……”算你狠!   看着愣在一旁的谢君劫,凌聿靖的眼角弯了下来,随即抿住嘴唇,转身离开。   到看台时,大赛已经开始了。慕云枫看见谢君劫和凌聿靖的身影,便起身朝他们招了招手。凌聿靖和谢君劫对视了一眼,便笑着走了过去,在慕云枫的身旁坐了下来。   坐定后,谢君劫便朝比武台上看了过去。果然,这比赛越到后面越有点看头。看着谢君劫的注意力在比武台上,凌聿靖垂了垂眼眸,静静地起身,便慕云天雄落座的地方走去。   慕云枫不经意间一晃眼,就看见了站在远处正在和他爹交谈的凌聿靖。慕云枫皱了皱眉头,凌聿靖会和他爹说些什么呢?这几天下来,凌聿靖也没和他爹有多少的交集啊?   凌聿靖长身玉立,微微含笑,看向眼前的慕云天雄。启唇道:“这几日在下与夫人一直在贵地叨扰,在下在此多谢慕云庄主的款待。”   慕云天雄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小友既救过枫儿,自然是我藏剑山庄的贵客,小友不必客气。”   凌聿靖点了点头,道:“那既然如此,我便不客套了。其实,我是有事想麻烦庄主。”   “哦?何事?”慕云天雄疑惑道。   凌聿靖抬眼,缓缓道:“我想借贵庄的弄月剑用用。”   话音刚落,慕云天雄的脸就沉了下来。沉声道:“小友这是在向老夫说笑?”   凌聿靖收起笑脸,认真的答道:“不是。”一瞬间,慕云天雄冷了脸,气氛亦冷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凌聿靖启唇道:“藏剑山庄这次夺剑大赛的魁礼便是弄月剑,而这夺剑大赛从来没有说过只有藏剑山庄的人才可参加,所以,我只要打败决赛胜出的人,那么,弄月剑,也是我的。”   慕云天雄的手在袖中微微握了起来,确实,凌聿靖说得没错,夺剑大赛从来都没有规定过,只有藏剑山庄的人才能参加。但是,这比赛由藏剑山庄主办,且其魁礼多是藏剑山庄收藏之物,又有多少人敢得罪藏剑山庄,去争那区区一把兵器?就算这次的魁礼是弄月剑,也没人敢来捣乱。因为,人如果连命都没有了,那么,就算夺来了绝世兵器,又有何用?可是,他们都没想到,竟然会有不长眼的人来挑战。   良久,慕云天雄都没有说话。他在想,凌聿靖是否真有那个能耐,能打的赢这次大赛的第一名。他曾和帮中的老人讨论过,这次能夺得第一名的应该是李萧然。他师承庄中叶达长老,根基不错,加上自身努力,且又有天资,武功比同龄人强了许多。这凌聿靖,能不能打败李萧然,还不一定呢!   慕云天雄启唇,正想说话时,一阵声音插了过来。“慕云庄主,我等不请自来,还望不要介意呀!”   凌聿靖和慕云天雄闻声同时望去,不远处,站了一帮人。四男一女,皆是江湖人士打扮。慕云天雄皱眉,这几个人,身形凌厉,功夫都不弱啊!   这时,一个下人跑了过来,朝慕云天雄行礼道:“庄主,这几个人说他们是您的贵客,还亮出了邀请函,小的就将人领了过来。”   慕云天雄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那下人行了一个礼后,便退了下去。慕云天雄向前迈了一步,道:“各位既然有我藏剑山庄的邀请函,那不妨报一下名讳,好让本庄主知道各位是何方贵客?”   闻言,那几个人仰头大笑,其中一个提着大刀的男子向前走了两步,道:“慕云庄主,咋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不是你邀请的贵客,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借贵庄的弄月剑玩玩。”   又是弄月剑!慕云天雄朝凌聿靖看了一眼,凌聿靖正专心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感受到慕云天雄的目光,凌聿靖没做声,仍是漠不关心。   慕云天雄一甩袖,冷哼道:“我藏剑山庄的东西,岂是你等想玩就玩的!”   那一行人中的女子哈哈大笑,婀娜多姿地走向前,掩嘴娇笑道:“这次夺剑大赛的魁礼便是弄月剑,要是我赢了,慕云庄主应该不会食言吧?”   慕云天雄语塞,这确实是大赛规定的。但是,比起这帮来路不明且又来面目不善的人来说,他更愿意将剑交给凌聿靖。   这个时候,台下一阵叫好之声。原来,是李萧然夺得了第一。那女子嫣然一笑,道:“我只要打败了他,剑便是我的了吧?”说完,足尖点地,身子直直地朝比武台上飞去。   慕云天雄沉下脸,抬步朝比武台走去。那剩下的四个男子对笑了一下,也走了过去,凌聿靖放下手,亦抬步走了过去。   比武台上,李萧然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疑惑道:“阁下是?”   女子娇笑一声,“虚假的那些客套话我们就不用了,我是来与你比武的,你小心了!”话声落下,女子眼神突变,随手扯下腰间的长鞭,手臂用力一震,鞭子便飞了过去。看着直直飞过来的鞭子,李萧然提剑去挡,鞭风凌厉,力道极大,李萧然竟堪堪向后退了两步。稳定身形后,李萧然抡起剑,划了个剑招,便朝女子刺了过去。女子轻笑一声,直直迎了上去,过起招来。   看了一眼台上的情况,慕云天雄摇了摇头,萧然,不是这女子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看文的人,这几天我都在忙考试。以后会恢复正常更新的! ☆、漠北五鬼煞   长风破势,长鞭携带破风之势迎面而来。李萧然仰身避过,随即回过身形,沿鞭子飞来的痕迹,伸手扯住鞭子。看见鞭子被李萧然抓住,那女子勾起唇角,嫣然一笑,眼角轻挑,顺势着鞭子飞身而去。单手伸出,变幻为掌,拍在李萧然的胸口。顿时,李萧然堪堪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女子趁势又向前拍了一掌,李萧然立即飞了出去。   “李师兄!”   “李师弟!”   “萧然!”   ……   顿时,比武台下一片叫喊声,看台下藏剑山庄的弟子纷纷起身站立。这时,一阵风过,众人便看见慕云庄主在半空接住被打飞下台的李萧然,转了一个圈后,李萧然被慕云庄主稳稳扶住,站在地面上。瞬即,走上来了两个弟子,将李萧然带了下去。   慕云天雄负手而立,抬眼向看台上看去,夹带着内力向台上朗声道:“姑娘在我藏剑山庄出手伤我庄内之人,未免太不把我藏剑山庄放在眼里!”   话音落下,那台上的女子仰头大笑,婀娜妖娆地走至比武台边,款款笑道:“慕云庄主这说的是那的话呀!奴家也是按规矩来的,这比武中,哪有不伤着人的?毕竟,刀剑无眼呀!”   “哼!好一个刀剑无眼!”慕云天雄看着台上的女子,眼神凌厉,朗声道:“让老夫来会一会漠北五鬼煞的莫三娘!”随即朝台上飞去,立在距离莫三娘的五步之处。   看见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慕云天雄,莫三娘娇笑了两声,放柔声音道:“不愧是藏剑山庄庄主,那么快就知道我是漠北五鬼煞的莫三娘。”   “废话少说!接招吧!”慕云天雄运功至手,身形一动,就朝莫三娘攻了过去。莫三娘当下也不敢掉以轻心,提起鞭子迎身而上。   台下,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谢君劫凝了凝眉,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一旁的慕云枫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眉头仍是紧锁。瞬间,周围的人一片叫好之声,原来,是慕云天雄击败了莫三娘。   “三娘!”   “三娘!”   那一道而来的漠北五鬼煞中其余四人看见莫三娘受伤,纷纷叫了一声,随即,运起轻功飞至台上,走到莫三娘的身旁。其中一个大汉看着莫三娘,急急问道:“三娘,没事吧?”莫三娘摆了摆手:“我没事,想不到这慕云天雄的武功竟如此之好,是我大意了。”   “哼!我们五个联手,还怕打不过他区区一个慕云天雄?”说完,其他几个纷纷附和。随即,各自提起兵器,便朝慕云天雄攻了过来。   看着台上的状态,凌聿靖皱紧眉头:看来,得赶快回去了。正思索间,慕云枫的声音突然响起:“爹!”随即,亦响起了许多人的声音:“庄主!”凌聿靖应声看去,原来,慕云天雄打不过漠北五鬼煞,中了一掌。   慕云枫拍椅而起,抬腿就要朝比武台上走去,谢君劫一把抓住他,道:“你要干什么?”   “我跟他们拼了!”   谢君劫用力扯住慕云枫,凌然道:“你拿什么和他们拼?你打得过他们吗?”   “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爹被别人打死啊!”   看着慕云枫悲愤的模样,谢君劫沉默了一下,扭过头看向另一头萧然玉立的凌聿靖,蹙了蹙眉头,沉声道:“我去。”   “啊?”闻言,慕云枫惊疑出声。谢君劫正想回话,便听得一阵清冷的声音从台上传了过来:“早就听闻过漠北五鬼煞的凶名,今日,我也想来讨教一番。”谢君劫一惊,立即朝台上看了过去,那一身锦服,萧然而立于慕云天雄和漠北五鬼煞之间的清俊公子,不是凌聿靖又是谁?   看见凌聿靖挺身而出,谢君劫勾起了嘴角。她不敢确定,凌聿靖是否会帮慕云天雄,因为在她的印象中,她觉得,凌聿靖是一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即使,慕云枫一直很黏他。现在,不管凌聿靖是因为什么而出手,她都很高兴。而慕云枫也因为凌聿靖的出现,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当下,两人都收了神,看向台上。慕云天雄朝凌聿靖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走下了比武台。慕云枫赶快走向前扶住慕云天雄,慕云天雄站定后,便示意慕云枫将手松开,抬眼看向台上。   莫三娘娇笑道:“公子好生俊俏,看你也不像藏剑山庄的人。既然不关你的事,公子还是尽快下去罢。这么好看的人儿,要是被打伤了,可真让人心疼。”   凌聿靖勾起嘴角,冷笑道:“你们是一个一个的上,还是一起?”   “你!”看到凌聿靖竟然无视自己,莫三娘一脸气愤。   凌聿靖垂下眼帘,缓缓道:“胜者得剑,那么”说着,眼帘掀开,冷光凝聚:“便一起上吧。”话音落下,漠北五鬼煞运起武功,向凌聿靖攻来,招招致命。凌聿靖飞身向前,随手扯出腰间的锦扇,锦扇开合间,皆携着凌厉的功力。   看见凌聿靖手中的锦扇,以及凌聿靖那凌俊的功夫,慕云天雄眯了眯眼睛,缓缓道:“靖云阁靖公子。”听见慕云天雄说的话,慕云枫震惊地朝台上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又回过眼,看了看凌聿靖,良久,才出声问道:“爹,你是说,阿靖是……?”   慕云枫没有把话说完,因为他看见慕云天雄点了点头。顿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漫上心头,是开心还是激动,或者是失落,他不知道。不过,他却清楚,以后与阿靖把酒言欢的场景,不会再有了。   如谢君劫意料的一样,凌聿靖赢了。那漠北五鬼煞捂住胸口,向凌聿靖吼道:“你是谁?竟敢横空插手我们的事!你可知道我们后面的人是何人?”   凌聿靖收了锦扇,冷声道:“我不管你们后面的人是谁,你们回去后,报靖云阁便可。”   闻言,那五人中一个中年大汉沉声道:“靖云阁,锦扇,莫非,你是靖云阁靖公子?”此话一出,四方皆是惊叹之声,靖云阁靖公子,只要是混江湖的人 ,没有谁不知道其名声。凌聿靖点了点头,那几个人沉默了一下,其中一个朝凌聿靖开口道:“靖云阁虽是江湖第一大帮,但也有其不能与之抗衡的势力,还望靖公子好自为之!我们走!”   随即,那五个人运起轻功,朝山庄外飞了去。看着那那慢慢消失的身影,凌聿靖想着那五鬼煞说的话,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一念成执着   车轮驶过雪地,马车轻微颠簸。谢君劫坐在车里,面目清冷,那娇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情绪。因为,此刻的谢君劫实在不知道,她该做些什么?   那日凌聿靖打败漠北五鬼煞,为藏剑山庄解除危机后,慕云天雄设了一个宴,为感谢凌聿靖。宴会后,凌聿靖如往常一样,送她回了房间。只是,那临别时的眼光,与以往有些不同。到底有哪些不同,谢君劫也说不太清楚,只隐隐觉得,那眸光,摄人得厉害。   早晨起床后,谢君劫出来房间,可房门外,却没有了那个往常长身玉立的身影。谢君劫咬了咬嘴唇,心中微微生了几许疑意,可也没往深处想,只是微微一笑:他不来等我,我便去找他吧。   待行至凌聿靖房间的院落外时,谢君劫却看见了慕云枫,这个时候,谢君劫才觉得,应该是有事发生了,但是,她不知道。   万年静谧的洞里,一丝风吹了进来,席卷着洞穴小孔,一时,刁刁声起,呼应相间,萧萧大作。谢君劫,慌了。   看见站在院落外的谢君劫时,慕云枫定了一下,便朝谢君劫走了过去。慕云枫依旧是往常嬉笑的表情,笑着带谢君劫往正厅走去,说是他爹有请。既是主人家相请,谢君劫自然不会推辞,虽然有疑惑,但还是微笑回应,跟着慕云枫往正厅方向去了。   若说之前的一切是谢君劫的感觉,是她猜想的,那么,在看见正厅中那一袭青衣、执萧而立的兰方州时,谢君劫断定,一定有事发生了!而且,是大事。   可是,直至现在,谢君劫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兰方州的说辞,是靖云阁突然接到了一笔大生意,需要凌聿靖亲自去交接。所以不得不匆忙离开,若雪公子因为苍雪阁有事,当晚也一起离开了。那么蹩脚的谎言,谢君劫自然不会相信。但是,她没有作声。   兰方州说,他是凌聿靖调派过来,护送谢君劫回京的。听完兰方州的诉说后,谢君劫便向慕云天雄和慕云枫辞别。她清楚,只要在藏剑山庄之内,兰方州是绝对不会告诉她,事实是怎样的。   对于谢君劫的突然辞别,慕云枫没有震惊之色,虽有不舍,但还是朝谢君劫嬉笑,邀她以后有时间定要来藏剑山庄做客。   谢君劫点头回应,一定。   起身离开时,慕云天雄叫住了谢君劫,从身后的拿出了一把剑,放在了谢君劫手中。谢君劫看着手中的剑,随后抬起头看向慕云天雄,疑道:“慕云庄主,这是?”   “靖公子之前向我要过这把剑,可我当时没给。后来,漠北五鬼煞来抢剑,靖公子挺身而出,为我藏剑山庄解决了危机,这是老夫赠予靖公子的答礼。但靖公子说,让我交给你。”   谢君劫摸了摸剑身,随后单手执剑,向慕云天雄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   “吁!”   突然,车外响起了勒马声。随后,兰方州的声音响起:“少夫人,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个客栈休息一晚吧。”   又是这样,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两日了。昨日就是这般,由兰方州带队,领了两个手下,一行人慢慢悠悠地前行着。天还没至夜幕时,兰方州就停下。谢君劫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掀开马车幕帘,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看着谢君劫突如其来的行为,兰方州愣了一下,随后走向前,抱手行礼道:“少夫人!”   谢君劫微微叹了一口气,看向兰方州,启唇道:“兰公子,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阿靖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兰方州仍旧是举止有礼的模样:“少夫人不必担忧,少阁主他,无事。”   闻言,谢君劫淡淡地开口:“先不说靖云阁为江湖第一大帮,财力雄厚,且阿靖与我说过,靖云阁中有长老主事,再加上一个兰公子,若真的有事,阿靖他也必不用亲自去处理。”   闻言,兰方州没有表态,谢君劫仍旧在说着。“若没有重要之及的事,阿靖他是不会丢下我的。所以”谢君劫直视兰方州,单膝跪下,态度决绝“兰公子,若你不能开口告诉我发生之事,那么,请尽快让我赶回他的身边。”   谢君劫跪下的那一刻,兰方州亦单膝跪下,急急道:“少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快起来吧!”   “兰公子,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救他于危急,若是不能,陪着他去奔赴水火,我亦是愿意的。”   陪着他去奔赴水火,我亦是愿意的。   良久,兰方州将谢君劫扶了起来,行了一个礼,道:“属下定护送少夫人安全回京,万死不辞!”   夜幕笼罩着这一方大地时,那蜿蜒的古道上,奔跑着两匹骏马。寒风凛冽,硬生生地刮在谢君劫的脸上,可这时,她已经完全顾及不上这些了。   凌聿靖,他一个人,竟然独自在承受着那么多的事情!兰方州说,皇上病危,夺嫡风波已升温至水火态势了。北方的鲜卑族一直对皇朝就怀有不轨之心,如今,趁着皇上大病,他们也开始蠢蠢欲动了。漠北五鬼煞,就是他们的杰作。   而最令谢君劫震惊的是,凌聿靖他,竟然是想借鲜卑族之手,一举毁灭皇朝!这样的举动,与疯狂有什么两样!难怪,他要抛下她;难怪,他将兰方州派过来保护她。这件事,成败与否,他都不可能再安全无恙地站在她面前了。   谢君劫想着,她一定要最快地赶到凌聿靖的身边,就算是死,她也会陪着他一起。可是,她的内心还是有一点希冀,也许,凌聿靖不会那样做的。当今朝廷,皇子之中,除了南王一身武艺,能率兵打仗,剩下的,就只有凌聿靖了。其他的皇子,不是花拳绣腿,就是只会玩弄心计。这国家之主,万不可由那么一群废材来做!   那么,最后这江山的覆灭与存在,都只在凌聿靖的一念之间了。可是,有母亲的仇恨横隔在中间,谢君劫想,她真的能劝住他吗?    ☆、宫闱九华帐   隆冬的天,太极殿里冷冷清清。似有寒风闯过重重宫闱,吹动着那九华帐,微微摇动。   凌聿靖站在帐外,负手而立,冷俊凛冽。他回京已有两日,但今日,是他第一次入宫。他二哥和和四弟各自为政,收揽各自人马,将宫外重重围住。如今,只需等到皇帝驾崩,他们便可大张旗鼓地入主皇宫。届时,成王败寇,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既然别人不想让他进宫,他也懒得进。这两日,他已各方部署,原想,就这样等到鲜卑发动战乱的那一刻。可是,昨日入夜时分,他突然收到了宫中密诏,宣他今日入宫。所以,他便来了。   良久,九华帐里的人都没有出声,凌聿靖垂下眼帘,想着他刚才入宫时的场景。缓缓道:“如今,这宫墙之类,怕已是剑拔弩张了吧?你既然派了人从玄清门带我进来,那么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如今的形式。若是,你再不立储君,只怕,这朝上又会是一片血雨腥风。是吧?父皇?”   言毕,凌聿靖没再开口。过了一会儿,那九帐里传出两声咳嗽声,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靖儿,你想不想做上这个位置?”   闻言,凌聿靖勾起唇角,眼眸斜看着帐子,似他能看穿着重重的帘布一般。“我若说想,你会给我吗?”   “不会。”   果然,凌聿靖的笑又加深了一分,只不过那嘲笑的意味太明显了些。   这时,那帐中的声音还在继续:“因为,你根本不屑这个位置。”   话音落下,凌聿靖收回眼光,敛去眸中的情绪,没有接话。良久,那帐中传出一声微弱的叹息:“靖儿,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身为皇朝的王爷,那皇朝便是你国土,你的家;皇朝的百姓,便是你的子民。家国有难,我希望你能担起一个王爷的责任,去守你的子民,护你的一方国土。”   呵!凌聿靖轻呵一声,随即行礼道:“父皇的教诲,儿臣自当铭记,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儿臣便告退了。”说完,也不管皇上的回答,转身欲走。   “靖儿!”突然,帐里传出了一声叫唤,伴随而来的,还有“嘭”的声响。好像是香炉掉在了地上。听到叫唤,凌聿靖挺住了步子。   “靖儿,不管你信不信,你母亲,不是我下令处死的。她是自愿的,我也没来得及阻止。”   呵呵!闻言,凌聿靖除了冷笑与嘲讽,他还真不知道,他此刻该是什么表情。不是你处死的?自愿的?来不及阻止?还有什么笑话,比这个更好笑?   凌聿靖微微侧过头,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启唇道:“儿臣告退。”大步踏出太极殿后,凌聿靖对身后的太监道:“屈公公留步。”   那屈公公闻言,便抬手行礼道:“那靖亲王慢走,咱家便不送了。只是,在靖亲王走之前,可否听奴才一言?”   这屈公公入宫多年,一直深得父皇的宠信,其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从不多言。如今,怎么会突然想自己多说起话来了?虽然疑惑,但凌聿靖还是转过身,看着屈公公,道:“公公请说。”   屈公公缓缓作了一揖,随后沉沉道:“不知靖亲王可还识得这个声音?”屈公公此刻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尖细,而是截然相反的雄浑沉厚。一个人,若想改变自己的声线,除了一些非常手段,那就只有用内力来改变。显然,这屈公公是个内家高手!   听见屈公公的声音,凌聿靖的身影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眉头深深皱紧,目光凌厉地看向屈公公。   看到凌聿靖的反应,屈公公用那雄浑的声音缓缓道:“看来,阿靖是想起来了。”   这时,凌聿靖终于出声,“你是,师父?”   “是!”   得到回答的凌聿靖不由退了两步,怎么会?怎么会!他小时候,教他武功的神秘师父竟然是他父皇的宠信!聪明如凌聿靖,有些事,只需要一个开端,剩下的,便去抽丝一般,瞬间散开。   屈公公仍然是低着头,继续说道:“当初,秘密地教你武功,是陛下的授意。靖妃殁了一事,确实不能全怪陛下。宫闱密事,来来去去不过那么几个原因,靖亲王如此聪明,想必也相当清楚。靖妃殁后,陛下将你交由一个身份较低的娘娘抚养,也只是想让你能平平安安地成长。后来,事不随人愿,那娘娘还是被人害死,老奴也于那场火灾中救了王爷,便成了王爷的师父,教王爷武功。王爷未及弱冠,便被封亲王,陛下承受了多大的压力,王爷应该能想得到。老奴说这些话,以及告诉王爷我与你的那点关联,不过是想让王爷知道陛下的这一片苦心罢了。”   这时,凌聿靖的心中,无味繁杂。那脸上,布满了震惊与怀疑,还有几分自嘲与悲恸。这时的他,乱的像一团被弄混的麻线,找不到头。直到出了皇宫,凌聿靖都还是浑浑噩噩的。   来恩一直在宫门口守候,看见自家王爷出来,赶快迎了上去:“爷。”   凌聿靖没有反应,来恩又低低唤了一声:“爷!”直到唤了两声,凌聿靖才回过神,淡淡的应道:“嗯。”   来恩看出了凌聿靖的不正常,便疑惑地问道:“爷没事吧?”   凌聿靖摇摇头,得到凌聿靖的回答,来恩向前一步,抬手行礼道:“爷,兰方州传回消息,王妃快到京城了。”   闻言,凌聿靖的眉头一皱,随后,又慢慢舒展开来,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她要回来,方州又怎么能拦得住她?”说完,便朝马车处走去。来恩抬步跟了上去,为凌聿靖掀开车帘。凌聿靖弯身进入马车,正要进去时,凌聿靖停住身子,转头朝来恩问道:“据兰方州的来禀,王妃还有多久到达京城?”   来恩一顿,随即答道:“最迟今日亥时。”   凌聿靖点了点头,进入马车,随后启唇道:“来恩,去镇仙楼。”   来恩跃上马车前座,回了一声:“是!”    ☆、晚来天欲雪   镇仙楼里,凌聿靖姿意而坐,执起案几上的香茗,悠闲地品着。坐在他对面的姬菁菁看着凌聿靖这什么事都不在意的模样,那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   姬菁菁放在腿上双手,互相压了压,终于启唇道:“阿靖,鲜卑发起战争,也在一两日了,我相信,你不会不知道。”   凌聿靖头也没抬,轻念一句:“我知道,那又如何?”   “你父皇病重,夺嫡之争已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如今,皇朝已是内忧外患。”   “所以呢?”   听到凌聿靖敷衍的回答,姬菁菁心一急,倾身向前:“阿靖,你一定清楚如今是登上皇位的好时机!而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闻言,凌聿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姬菁菁,略带嘲讽地道:“你拿什么来助我?嗯?”   姬菁菁也感受到了凌聿靖的嘲讽,不由一急,道:“我是北漠太子妃,我可以让北漠太子出兵帮你。”   这话也不假。萧陆离虽为北漠太子,但北漠皇帝不管事,朝政大事皆由这个太子管理。所以,实际上,北漠已由萧陆离做主。凌聿靖放下茶杯,抬眼看着姬菁菁,缓缓道:“你凭什么认为,萧陆离会听你的?”   姬菁菁想也没想,张口就答道:“他忌惮我家族的实力,他想长久安稳地掌握北漠,还需要我家族的扶持。”   凌聿靖微微摇了摇头,喃喃道:“一个家族,萧陆离也许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你终究,还是以利益为起点,去揣摩别人。”   听不清凌聿靖说的话,姬菁菁皱了皱眉,开口问道:“阿靖你说什么?”   凌聿靖轻笑了一笑,没有回答姬菁菁,而是开口道:“以你的性格,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帮别人,说吧,你的条件。”   闻言,姬菁菁挑起嘴角,身体放直,缓缓道:“我要你休了她,休了,你的王妃。”   凌聿靖嘴角的嘲讽之意,因为姬菁菁的这句话,更加深了。凌聿靖勾起嘴角,慢慢地道:“姬菁菁,你的头,没事吧?”   “嗯?”姬菁菁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由疑惑地嗯了一声。   凌聿靖收敛了脸上的轻挑之意,脸色凌然,正色道:“不是每个人都如你想的那般,都想要那个位置。而且,我也不会为了任何交易,放弃我的王妃。”说完,起身离开,干净利落。   “阿靖!”看到凌聿靖的决绝,姬菁菁不由出声叫住他。   闻声,凌聿靖开门的动作一顿,随即轻声道:“菁菁,就算我对你上过心,那也是很久以前了,你不应对我再有执念。”说完,拉开门而去。   凌聿靖踏出第一步时,身后响起姬菁菁急促的声音:“阿靖,我可以无条件帮你!”   凌聿靖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抬步离开。过后,传来他清冷的声音:“就算我真的需要北漠的势力,我自会去找萧陆离,北漠太子妃就无须关心了。”   看着凌聿靖离去的背影,干脆利落,竟毫无留恋!姬菁菁的眼睛里慢慢有了泪光。为什么?为什么就只有我一个人恋恋不忘?难道当初你对我说你心悦我是假的吗?为什么你可以那么容易变心?是多情还是无情?姬菁菁的心灵,因为求而不得而正渐渐地变得扭曲。良久,姬菁菁嫣然一笑,伸出那纤长的手,轻轻执起案几上的香茗,眼角轻挑,风情万种地轻声道:“没事,你不放弃她,那我便让她放弃你便是。”   凌聿靖步出雅阁时,天已黑尽。来恩便迎了上来,低声道:“爷,王妃到京了。”   凌聿靖点了点头,“她现在在那里?”   “王府。”   “嗯,那回府。”   来恩抱手回道:“是!”   谢君劫站在凌聿靖的书房中,打量着凌聿靖平时生活的地方。其实,她没怎么来过书房。因为在王府时,她和凌聿靖心中各自有各自的秘密,交集自然不会太多,这种私人的领域,她更不会来涉及。   极目望去,书房的一方墙壁上全是书。地理风俗,历史文化,兵法政治,皆有涉及。案几上,笔墨纸砚,摆放得整整齐齐。正四处观看间,门突然被推开了。谢君劫闻声望去,房门外,灯笼下,凌聿靖锦衣华服,长身玉立,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来恩适时地悄声退下。谢君劫盯着凌聿靖,双目直视。眼前人是心上人。   凌聿靖抬步走到谢君劫身前,轻声道:“怎么,看呆了?是不是觉得你夫君英俊潇洒?”   闻言,谢君劫起身向前,一头扑进凌聿靖的怀中,双手紧紧地环住凌聿靖的腰。凌聿靖微微勾起嘴角,伸手轻轻摸了摸怀中女子的头。   谢君劫瓮声瓮气地道:“有什么事,我会与你一起去承担,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闻言,凌聿靖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是啊,怀中的女子,是他的妻子。良久,凌聿靖轻轻点头道:“好。”   得到承诺后,谢君劫收了情绪,从凌聿靖的怀中退了出来,抬头望向凌聿靖:“你真的要去做那件事吗?”   凌聿靖抚摸着谢君劫的脸,轻声道:“王妃是怕陈郡之地一用,谢家受到波动?”   谢君劫微微摇头:“不是,我的家族身为几朝世家大族,只要部署得好,必不会受多大的影响。我只是,”谢君劫直视凌聿靖,继续道“我只是担心你,阿靖。先不说那件事本身是对是错,就我了解的你来说,你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一起,多少百姓会家破人亡!阿靖,这几年,你虽被皇上派去各地处理一些棘手不讨好的案件,可实际上你却在惩治贪官污吏,为百姓着想。阿靖,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双眼,做出让你自己难过的事情来。而我,不希望你难过。”   而我,不希望你难过。所以,你说的那么多,也只是因为我而已。心中悸动,凌聿靖一把将谢君劫带进怀里,低头便吻了下去,缠绵缱绻。   过后,凌聿靖放开谢君劫,温柔地道:“放心,我有分寸。” ☆、能饮一杯无(大结局)   隆冬虽过,但京城的天,还是寒风释意。宫中的气氛,比着这寒冷的天气,竟也丝毫不弱。   十日前,那病重的皇帝突发急诏,宣南王进京。南王快马加鞭,昼夜不停,终于,在三日后的暮夜赶至京城。就在南王到京的第二日,皇上突然宣诏立南王为储君,军国大事,东宫太子参与决策!同时,北方的鲜卑族攻打皇朝北境,挑起了战争。   南王被立为太子后,便召集群臣,商量计策,应对此次的鲜卑之战。一开始,大多数人主和,但鲜卑却对皇朝提出的主和视而不见。反而加大兵力攻打,势如破竹,竟一路打到了热河一带。而皇朝的士兵,却节节败退。面对这紧急的局势,皇朝必须赶快有一场胜仗,来挽回士气。这就需要一个能力不错的武将,再率精兵前去支援。   谢君乾到是不错的人选,他虽为文官,但其行兵打仗的能力却不弱。但是太子初掌国事,那些夺嫡的多方力量虽有所收敛,但私下里还是隐隐波动。谢君乾作为谢家长孙,将他留守在京,守卫京畿,是为必要之举。谢家是世家大族,他能一定程度上的牵制住各方势力。   如此一来,统兵出征的人,竟一时找不到。朝中各方势力,因为夺嫡,早被分为了几派。南王初为太子,指派谁去谁都称自己不是旧疾复发,就是患了病。就在这时,靖亲王自动请命,率兵前去北境支援。  此举一出,全京城的百姓都称颂靖亲王英勇仁义。   可是,就在昨日,前方传来密报,凌聿靖率兵快要抵达北境时,鲜卑人派密卫将皇朝军队的粮草烧了!凌聿靖因为是率兵前去支援,自然不会带多少粮草,而这剩余的粮草,最多只能撑三天。   兰方州将消息告诉谢君劫时,谢君劫只觉得耳边一声轰隆,瞬即天旋地晕。随后,才喃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兰方州答道:“除了找人押送粮草过去,别无他法。”   “可以让若雪公子帮忙吗?他是苍雪阁阁主,应该可以的吧?”谢君劫看向兰方州,兰方州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出声道:“早在少阁主鲜卑发起战争之时,若雪公子就离开了京城,不知去处。”看见谢君劫露出疑惑的眼神,兰方州解释道:“少阁主一开始的计划,少夫人你都知道了,所以其中的危险,是我们都能想象到的。而若雪公子和少阁主曾有过约定,他们之中,谁一心陷入必死之地时,另一个绝不要前来相救。”   闻言,谢君劫点了点头。这样一来,那便连最后可委托的人也没有了。最后,谢君劫想了想,要想救凌聿靖,找人护送粮草过去是为关键。说服兰方州之后,谢君劫进宫面见太子,自动请命,去护送粮草。   谢老国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和她父母亲是一样的脾气啊!谢君乾在听到这个消息时,虽有惊讶,但转瞬便释然了,他知道她的性格。那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是他们谢家的嫡长孙女,亦是他谢君乾的长姐!   听闻谢君劫请命护送粮草去北境,北漠太子竟出声愿意派遣一方军队帮忙护送,以示两国友好之邦。对于现在调兵困难的皇朝太子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当下,便拍手称好。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对谢君劫来说,是一个劫,更是一个难。      军队已行了两天,可是,除了皑皑白雪,谢君劫再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此时的她,一身劲装铠甲,仰首坐在马背上,五官清丽,看起来英气逼人。马鞍上,斜挂着一把长剑。那是凌聿靖送给她的弄月剑。   士兵们都在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突然,谢君劫勒了缰绳,叫停队伍。一个翻身,便下了马。抄起马鞍上的弄月剑,便直直地朝后面的那辆马车走过去。避过拦截她的护卫,谢君劫快速地伸出手,瞬即将车帘掀开,凝眉道:“北漠太子妃,你让走的这条路有问题吧?”   是的,马车里坐的,便是姬菁菁。那日,北漠太子答应出兵帮忙,但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北漠太子妃跟着去。此事听起来就很荒唐,但为了解燃眉之急,皇朝太子也管不了这么多,便答应了。   如此,便出现了如今的情况。谢君劫发现,姬菁菁下令走的路,竟是错的!她虽没去过北境,但也看过一些地域书籍。越往北境,就越能看到一些高大的松针树。可现在,别说松针树了,她连树都没见到。因为这里,一马平川,而这平坦的道边,竟然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闻言,姬菁菁看了谢君劫一眼,随即慢慢悠悠地下了车,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后,毫不在意的说道:“哦!是啊,好像真的错了。”   顿时,谢君劫面上结霜。可姬菁菁还在幸灾乐祸地道:“那又怎么样呢?我就是故意的。”   这时,谢君劫单手甩出,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动的手,就听见“啪”的一声,在这雪地中异常的响亮。   谢君劫见过姬菁菁,在镇仙楼里。那时姬菁菁是站在凌聿靖身旁的,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但最后凌聿靖娶了她,而姬菁菁是北漠太子妃。所以谢君劫清楚,姬菁菁对她,绝对没有善意。   “你敢打我?”姬菁菁捂着脸,双目含恨,直直的瞪着谢君劫。身为北漠世家长女的她,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她!就是萧陆离,也对她百般谦让!这谢君劫竟然敢动手打她!   越想姬菁菁越气愤,随即起手为招,便朝谢君劫攻了过去。   谢君劫皱了皱眉,侧身避过,姬菁菁趁势反手为爪,向后抓去。谢君劫向旁边移了半步,瞬即攀上姬菁菁的手,趁空一掌拍在姬菁菁的胸口。随后收了手,侧眸向捂住胸口的姬菁菁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别在我眼前丢脸!”   “你!”姬菁菁愤然出声。   不理姬菁菁的愤怒,谢君劫朝身后的一员统领道:“木统领,率皇朝的士兵,跟我走!”话音落下,木统领却纹丝不动,谢君劫不由疑惑地看着木统领,又道了一声:“木统领?”   “呵呵!别喊了,再喊,他亦是不会理你的。”身后,是姬菁菁满含嘲讽的声音。陡然,谢君劫转过身,凌厉地看向姬菁菁,“他是你们的人?”   “真是聪明,那么,你再猜猜,如果我们一直耗下去,靖亲王能撑住几日?”   闻言,谢君劫的肩膀不由一垂,随即缓缓道:“你想怎么样?”   姬菁菁走向前,对着谢君劫嫣然一笑,随即,手起落下,狠狠地朝谢君劫的脸上甩了一耳光,“这是开始!我要你,朝那里跳下去!”   谢君劫顺着姬菁菁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悬崖。   看见谢君劫不做声,姬菁菁缓缓道:“怎么?不敢?若是你跳下去,我便安全将粮草送到北境,决不食言!”   良久,谢君劫抬起头,直视姬菁菁,“你最好记住你说的!”随即飞身朝悬崖而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看着那飞下悬崖的身影,木统领的眼,微微一动。姬菁菁朝那悬崖处凝望了许久之后,转身跃上一匹骏马,启唇道:“木统领,吩咐下去,换道而行!”   “是!”      三日后,从北境传来消息,因粮草的及时供应,皇朝大获全胜。靖亲王率兵,将鲜卑族逼出北靖百里之外,还趁机与鲜卑签订盟约,鲜卑族百年之内朝服于皇朝,年年进贡。京城内,一派欢喜。   五日后,靖亲王突然离开了京城,无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只有那座靖亲王府一直矗立在京城中。   一个月后,在寒冬快要过去时,临安下了一场雪。   那雪纷纷扬扬,似乎要将这座城埋葬了一样。此时,临安城外的湖心亭上,坐着两个人。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在这白雪纷纷的时节,正煮着酒。   这时,那火炉一侧的白衣男子执起酒杯,缓缓道:“我还说,当初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离开,原来,你是将一切都算计好了。”话音落下,那对面的锦衣男子仍在喝着酒,没有回应。见状,白衣男子也没有在意,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你还会让她遇险?”   闻言,那锦衣男子才有了动静。放下酒杯,清冷的声音响起:“我没想过让她遇险,我只是没算到,她会亲自去。”   亭外,雪似乎小了一些。过了一会儿,一辆马车缓缓向亭子的方向驶了过来。这时,白衣男子放下酒杯,起身道:“你等的人来了,阿靖,我先走了。”凌聿靖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有人下了马车。风雪中,那人穿着一件绯红的斗篷,向亭中走了过来。不一会儿,那人就走到了亭中,在凌聿靖的对面坐了下来。   看着在对面坐下的人,凌聿靖浅浅一笑,举起酒杯,向对面的人轻轻道:“君劫,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时间,会写一点番外,交代一些事情。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